於是,他刻意忽略強烈的渴切,微笑著,送她走。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只有傻瓜會把到手的珍貴物品又送出去。
午後的風好涼,濮陽元枚的心卻無比沉重惆悵。
第八章
她太忙,忙著像海綿吸收、應用,忙著對工作付出更多時間,忙得忘記離開的第一年是怎麼過去的。
第二年,事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一天二十四小時根本不夠用,她開始學著應酬交際、拓展人脈關係,還有加不完的班。
讓她初試啼聲的白牆宅館售出了好成績,很多的Case逐漸移到她頭上,被倚重的感覺很好,好得讓責任心重的她天天戴著黑眼圈去上班。
她用濮陽元枚給的獎金買了新機車,每天單槍匹馬風雨無阻的上下班,咬著牙不去想他。
她沒有資格想,在她闖出一番成績之前,沒有。
歷練多了,隨著客戶群的增加,她的工作範圍也擴大,一年半下來她已經是炙手可熱的設計師。
合該是運氣到了擋也擋不住,兔子腳的出資老闆轉投資,對於眼光又向上一層的人來說,兔子腳是他的踏板,他希望能找到願意接手的人,唯一要求,最好是他一手提拔的親信,於是,善於斡旋的花若水用低於市價一半的價錢頂下了兔子腳的所有權力。
她榮升老闆的同時不忘也把簡青庭提算上去,一個出錢,一個乾股,於是,兔子腳有了兩位主事者。
兩人分工分得好,加上對事業都有一定的企圖心,更是如魚得水,一年半過去把兔子腳經營得更勝以往。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要得到,付出一定不少,簡青庭體會到了有家歸不得的辛勞,但是收入的豐富彌補了這些。
她不再回家住,一個人搬出來外面租了間小套房。
時間又滑過去……
小倫、小理已經是小六生,再半個學期就要上國中,小島、小嶼小三,三年前還在母親肚子裡的雙胞胎這週日要過三歲生日了,最慶幸的是父母結紮了,讓她終於遠離擔心母親的肚皮何時會又蹦出一個弟妹的惡夢了。
一切都很好,就除了……感情。
她的感情一片空白。
現在的簡青庭是學有專精的社會人士,追她的人沒少過。
可是她一點都不心動。
啜了口曼巴黃金咖啡,現在的她很自由,想來英國出差,現在就在英國的日落大道上淺啜純釀的咖啡,看雜誌、看人、看日落,很消遙,就算有絲寂寞也很容易排遣。
「青庭小姐,你肯賞臉出來我真是太高興了!」男中音跟著用金色緹花為底長條方盒一併出現。
花盒子裡是一朵長梗的香檳玫瑰,花瓣還沾著露水,可見送花者的心意。
「這花送給你!」
「啊……謝謝。」她隨手把花放到一邊。
男人在對面的位子坐下,Costume National的黑色西裝,小圓呢邊帽,差一把雨傘就跟滿街老舊的英國紳士一樣。
威爾斯是園藝跟室內設計取經的聖地。
其實不只有威爾斯,英國北部的湖區、北約克夏、蘇格蘭各地都擁有美麗庭園的B&B,這種提供房間跟早餐的英式民宿,對觀光旅遊開發越來越熱絡的台灣來講,是一塊非常值得學習的地方。
戈登尼爾,是個攝影家,曾經擔任過室內裝潢雜誌的編輯,目前是英國非常有知名度的園藝、室內設計撰稿人。
他曾經出版好幾本關於全球各地的園藝之旅書籍,到過台灣,因為這層關係才跟簡青庭搭上關係。
而她到這擁有三座國家公園的威爾斯來,便是透過戈登尼爾的介紹。
跟他友好的史蘭費林村莊需要一個庭園設計師,為了追求讓他一見鍾情的東方女子,他把簡青庭引薦給了想從倫敦公家單位退休轉而經營民宿的林森莫夫妻。
簡青庭看過那幢建於十七世紀的威爾斯平房,外牆是粉紅色的花崗岩,有著老舊的穀倉跟馬廄,因為久無人煙荒蕪了些。
它不只有著需要整理的庭園,就連建築也需要大肆整修。
「今天是美麗的假期,瑪琳納你不需要看那些需要人操心的工作。」戈登尼爾看見簡青庭桌子前放的是有關史蘭費林村莊的剪貼本,對她高度的工作熱心頗有微詞。
典型的英國人,該工作的時候二話不說,休息時間也別想叫他多勞動一下。
「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待在威爾斯,總是希望可以用最節省的時間完成林森莫先生的要求……對了,那位林森莫先生指定的室內設計師什麼時間會到?你跟他不是約好碰面?」她可不是來度假的。
「這不就來了嗎?」戈登尼爾欣賞簡青庭的工作態度,但是她對他的追求完全漠視……也有點不是滋味。
簡青庭抬眼,看見一對堪稱男才女貌的佳偶正經過馬路走過來。
男的氣宇軒昂,女的容貌出眾,此時,高大爾雅的男人非常有風度的替雅致的女人撐著陽傘,女人提著蕾絲裙,兩人看起來表情親匿。
簡青庭起身站了起來,她沒有注意自己的表情有多驚慌。
男人們互相握過手。
「我來介紹……」戈登尼爾想為雙方介紹。
「不用,我們……很熟。」男人是那種就算身處在繁忙地方仍然帶著舒適悠閒氣質的貴族男人,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令戈登尼爾跟那個女子都相當訝異。
濮陽元枚伸出手。
簡青庭也機械禮貌的伸出手。
兩人握手。久違的電流瞬間飆過。
「你握太久了。」她不得不提醒。
「會嗎?會比你我分開的時間還久?」
簡青庭用力的抽出重獲自由的手,盡量維持表面的客氣,然而往後縮的手卻洩漏了她些微的緊張。「我們是好久不見了。」
「豈只這樣。」
兩人的對談都用國語,對於國語不靈光的戈登尼爾還有那個女子兩人不由得豎起了耳朵聽,可想而知,聽來聽去還是霧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