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放心了,原本還以為你是哄我開心的。」她嬌語。
「這種生死大事能哄妳嗎?將來等妳養好身子,我們就住到鄉間,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別抬頭啊,別看見他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啊。「妳或者可以生三、四個孩子,然後會開始拿著鍋子對我大吼大叫……」
「那麼快就要把我變成糟糠妻?」
劉宛柔仰頭一笑,腦中卻是一陣暈眩,眼前的他模糊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才再度看清楚他。
「我好開心。」他哽咽地擁住她。
「我也是……」她回擁他,仍然笑著。
那一夜,她睡得安穩,他卻是一夜未眠,癡癡望著她的睡顏。
殺人--原來這麼難。
第七章
自從決定要走上黃泉路之後,歐陽無忌對宛兒更是連一刻都不想分離了。
即便是在武林大會上,兩人仍形影相隨,不顧他人側目,共宿同一營帳。
他甚至在營地最外圍的溪畔,覓得一處能讓她聽得蟲鳴鳥叫的小木屋。
「為什麼我的精神總是時好時壞?」她頭痛欲裂地在他懷裡翻滾著。這臨時架起的交床,睡得她腰酸背疼。
「一定是妳體內正在排出餘毒,忍一忍就過去了。」他說。
劉明蝠的內室除了蠱毒之外,沒有任何解藥的蹤影。
時間突然變得催魂似地緊迫,明月又將圓。
武林盟主之比試突然成了記掛在他心頭的大事,唯有和沉拓野交手至最後一關,劉明蝠才會給予柔兒一顆半的解藥。
如此便夠了。
一次月圓月缺的平靜相守,此生足矣。
他不相信劉明蝠,卻只能相信劉明蝠這回會守信。
因為他不願想像,如果他連讓柔兒好好走完最後一程的心願都做不到的話,那他會不會比她更早瘋狂?
「頭好痛……」劉宛柔嗚咽著。
大掌按揉上她頭頂的百會穴,及脖子後方的風池穴,見她神情稍緩,他便餵她喝下安神的藥。
「喝完了就好好睡上一覺。」歐陽無忌為她拉上被毯。
「我討厭睡覺。」她抱著他的手臂不放,努力想讓神志清醒。「那地一夢都真實得讓我害怕,我夢見我拿著『銀雪紛飛』四處殺人,還能使喚一頭禿鷹」
「夠了!」他低喊。
近日,恐懼逼得他夜裡輾轉難眠。柔兒以為蠱毒排除有望,不曾再因為想自戕而對他動殺意。但他卻無法不時時刻刻跟隨著她--劉明蝠仍然施幻術唆使她殺人,她隨時有可能在某一天出外後,便不再回到他身邊。
「會不會有一天,真的分不清楚現實或夢境時,我會拿著刀殺你?」她揉著眼睛,異想天開地問。
「不會!」歐陽無忌驀然大吼出聲,窮兇惡極地瞪著她。
劉宛柔咬住唇,一語不發地側過身。
望著她憔悴的身影,內疚讓他垂下肩。她什麼都不知情,他憑什麼對她咆哮?
這條路走到這裡,不也是他的選擇嗎?
他長喟了口氣,伸長雙臂,將她的後背納人胸懷間。
「對不起,我只是心煩……」他將臉頰埋人她的頸間,貪婪地呼吸著她染了藥香的氣息。
半晌,她僵著身子,低聲問道:「心煩什麼?」
「我想立刻帶著妳遠走高飛。」他只能這麼說、只敢這麼說。
「你唷!」
她笑著轉過身,櫻唇輕拂過他的下顎。
「不是說等拿到解藥給江君後,我們就可以離開了嗎?多少年都忍過了,你又何必急於這一刻呢。」手攬住他的腰,她將他當成孩子般拍哄著。「你要寬寬心啊,一會兒就要和沉拓野爭奪武林盟主之位了,你要真敗了這一役,拿不到我的解藥,我們又得在這裡多耽擱時間……」
「妳開始像個妻子了。」濃眉罕見地鬆開,黝眸帶笑地望著她泛粉的膚頰。
「我是你的妻子啊。」蜷縮在他懷裡,她滿足地把自己想像成是他的一部分。
「別讓沉拓野傷了你。」
她的呼吸輕顫了下。雖然對他有信心,可終究還是會擔心哪……
「沉拓野傷不了我,我也傷不了他。這場盟主之爭的勝負,勢必取決於九大長老之手--而這一點便是劉明蝠的事了。」他只須搶在與沉拓野打成平手的那一刻從劉明蝠手中拿到解藥,那麼一切就該結束了。
「你何時要對劉明蝠下手?」殺死劉明蝠,將是他們此生所做的最大善行,那對他們而言,亦是一種救贖。
「等我拿到妳的解藥之後。」
「我害怕……」撫著他的臉,劉宛柔欲言又止。她猝然摟住他的脖子,不去理會腹間陡升的空虛感。
「怕什麼?」他胸口一緊。
「幸福來得太容易了,教我怎能不害怕?」
她將唇印上他的,纏綿地把自己的心情全都藉著這一吻傳送給他。
「傻柔兒。」他把她抱起,讓她像個孩子似地坐在他身上恣意親吻著。
四目相接,他們都笑了,因為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心中百轉千回著多少的擔憂。
嗚嗚鳴……嗚嗚嗚……
帳門外,最後一場比武的號角聲響起。
兩人的身子一震,她斂去笑容,臉頰貼在他胸上,聆聽著他的心跳。
「要平安啊。」她還是哽咽了。
「除了妳,誰都傷不了我一分一毫。」他說。
帳門外的喧嘩很快地淹沒了帳門內的平靜,他抱著她坐起身,細心地為她覆上一層黑色面紗。
「等這一切結束後,我們就到一個妳外出時不必覆上面紗的地方。妳的眼如此美麗,沒有誰該害怕的……」
她掀開面紗,給了他一抹笑。
兩人於是互握著手上同走出帳篷。
一如歐陽無忌的預料,他與沉拓野之間是一場勝負難分的比試。
為了柔兒,他沒打算輸,所以一出手便是不顧一切的打法。他出招狠,對方卻也不是簡單的角色。長鞭與長劍相擊所發出的呼呼風聲,讓人聞之生畏。在這場對峙中,即便是被武器的殺氣所沾到,也會是見血的斷臂殘肢。
因此,場內兩道快速舞動的身影,經常看得武藝不精者頭昏腦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