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會讓妳傷痕纍纍嗎?我記得妳近來身上總是掛綵。」他邪笑地又說。
「我不會無緣無故去砍殺那些人!」
她用力搖頭,額上乍感一陣刺痛--那抵著肌膚的劍尖已在她白玉般的額上劃出一團血花。
她的唇嘗到了一種味道,她伸手一抹,看見自己滿掌心的腥紅。血從額上流至了唇邊……
「不可能。」她沒感覺到痛,又在劍尖下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妳既然中了蠱毒,就算再被我的幻術控制,也不足為奇吧?」劉明蝠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在義父幻術的支使之下,妳連歐陽無忌都敢動手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劉宛柔忘了劍尖的致命殺機,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後一跌,倒臥在地上。
劉明蝠斜睨著她,出雲劍往她的咽喉一指。「何必如此震驚,妳對他動手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了。」
「我不會對無忌大哥動手的,我不會殺他的!」劉宛柔憤怒地狂喊著,狂亂地伸手揮開那柄礙眼的劍。
手掌的血肉被削去一片,可她哭喊的原因卻不是因為痛!
「我不會!我不會!我不會!」她抓住長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沿著劍身滴落……
「柔兒,放手!」
一陣金石相擊之聲,不知何時出現的歐陽無忌,手裡的長劍已被出雲劍斬斷,卻也格開了劉明蝠的攻勢。
他抱著渾身是血的劉宛柔,急急後退。
「大哥……我真的殺了你嗎?」她揪著他的衣襟,他的胸前於是綻開一朵朵讓人怵目驚心的血花。
「沒有,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嗎?」歐陽無忌牢牢摟著她,一瞬不瞬地凝望她。
人帳門的那一刻,看見她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他以為這一次--她真的走了。
「柔兒,看著義父。」劉明蝠說道。「讓義父告訴妳真相。」
歐陽無忌立刻把她的臉龐壓向自己胸口,不許她看。
他瞪著劉明蝠唇邊的笑,手掌握緊那柄斷劍。還要糟蹋她到什麼地步,劉明蝠才肯放手?
「無忌大哥,我真的動手要置你於死地嗎……」她聲音悶悶地吐於他的心跳之上,從未聽過他心跳跳得如此快速。
「是劉明蝠要殺我,不是你。」他的話吐在她的發間,心痛讓他的聲音乾啞如沙。
劉宛柔心一慟,彎下身,整個人往地上一滑。她做了什麼?
出雲劍在瞬間再度襲向劉宛柔的臉面,歐陽無忌攬著她向左一個飛身側轉,避開了那陣攻勢。由於他旋身極快,在劉明蝠還來不及收勢前,那柄斷劍已然抵上他的後背。
劉宛柔瞪著他的後背,殺意頓生。
「殺了他!」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自家人何必這麼怒目相向?反正,你總會來找我的。」劉明蝠狀若無事地把出雲劍收回腰間,劍身卻打滑了下,擦傷了手背。「我把她的解藥放在沉拓野的女人身上,拿不拿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歐陽無忌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斷劍並未移動半分。
「殺了他,我們離開這裡。解藥有半顆就夠了!」劉宛柔扯著他的手,著急地催促著。
「解藥半顆就夠了?柔兒啊……妳被保護得太好、也太天真了……」劉明蝠笑到連肩膀都為之顫動。他死了,她也只有陪葬一途。
「閉嘴!」斷劍壓人劉明蝠的背,歐陽無忌冷冷地看著那染上劍身的血色。
「殺了他……」劉宛柔低喘著,身體受創之際,蠱毒的陰寒趁隙發作,如今她只是拚了一口氣,不讓自己倒下。
「無忌,想清楚後果。殺了我,你也幫不了她。那解藥一月方能煉得一丸--」
「沒人會再相信你的話……」她語氣雖弱,卻十分堅決。
歐陽無忌攬住她腰部的手收緊。
斷劍,離開了劉明蝠的後背。
劉明蝠得意地一笑,邁步就想離開。
豈料,一道帶著內勁的掌風直接迫上他背心,震破了血脈,讓鮮血從他的口中噴湧而出。
「這是你應得的報應。」歐陽無忌說道。
劉明蝠蹣跚地向前,回眸的最後一眼嘲諷至極。
「你們又做了什麼,才得到這樣的報應?」他仰頭大笑,吞回喉間湧上的那口血。歐陽無忌的這一掌,還是有所保留啊!
世人有情,所以易愚易昧啊。橫豎只要他一日不能成帝為王,流血殺戮就不該停止……
「不--」劉宛柔伸長手臂指著他的背影叫嚷著,整個人險險跌出歐陽無忌的懷裡。「為什麼不殺了他?」她怒喊著,手指抓向歐陽無忌的咽喉,留下五道血痕。
「我必須去拿那一顆解藥。」
他握住她的手腕,點住她數處止血大穴,卻不敢看她的眼,怕崩潰的人會是自己。
「為什麼一定要那顆解藥?你不是說我體內的毒已解嗎?」劉宛柔聽見自己泣不成聲地問道。
帳內靜得讓人心寒,靜得只能聽見帳外陣陣呼嘯而過的焚風。
那風吹著吹著,吹得她恍惚地轉頭看向帳門。
是眼模糊了?還是黃沙太張狂?除了飛竄的黃沙之外,她看不到其它影像,一如她聽不見任何聲音的耳朵。
「你在說話嗎?」她茫然地看向他。
「我騙妳。」
然後,她聽見了這句話。
「不要碰我!」
劉宛柔掐住傷口,好讓自己有力氣推開他。
她後退一步、兩步、三步……閉上眼,逃命似地奔走在帳門外的黃沙熱風之中。
「我在溪邊的小屋等妳回來。」
***
劉宛柔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也許她只是想體會傳言中黃泉路上的孤獨與痛苦吧。
所以,她強迫無力的身子拖曳於林間、沙石之上。
她讓自己痛,因為她知道他會更痛!
眼前的黃沙景象開始搖晃,她彎下身喘著氣。
早該知道自己體內的毒是無藥可救了,只是心底總眷戀著這一日呼吸,所以才會聽信他的謊言,讓兩人活在未來美好的想像裡。
痛苦到了極點,她的腿和身子已經失去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