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短灰呢毛外套,灰格蘇格蘭毛西裝褲,立領白襯衫結了條淺藍色絲巾,齊耳的銀色白髮,真是有氣質到不行。
她就是袁畿的外婆。
「芳子,我也帶了瓶八三年的智利白酒,我午飯也在這打擾了吧。」捨老醫師早就頂謀好了。
「那有什麼問題,前天為了阿畿要回來準備的冷凍風熏雞還在冰庫,我叫人拿出來解凍。」有著日本名字的芳子婆婆跟捨老醫師是相交許多年的朋友,兩人有說有笑,也算是替枚解了尷尬。
「你親手做的?」遠遠地,還聽得見捨老醫師嘴巴內口水氾濫的聲音。
「嗯。」
「我來的正好哇。」有口福啊。
「我們多年不見,你就多留些時間。」
「哈哈,在日本每天生活規律的不得了,還是你想的開,養花種葡萄,數十年如一日的美麗。」
「你的嘴還是那麼甜……」
兩位老人家相偕出去,留下一室的安靜。
「讓她睡吧,鎮定劑會發揮效用,她有一會兒好睡,你也別太黏人,饒了人家小姐,我到陽光室去等你喔。」摸著鼻子,枚很識相的走開。
「嗯。」袁畿微不可查的點了頭。
枚走了後,清靜優雅的起居室只剩下袁畿跟蒼白躺在床上的亮亮。
她毫無生氣的樣子讓袁畿好不習慣。
她總是活蹦亂跳的,就算安靜的坐著,靈動活亮的眼睛也總是活潑她想看的地方,肢體語言更是豐富的讓人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安靜下來的一刻啊。
這下,要安靜,要她不說話,全齊了。
可他就是一百個不願意。
他寧可她嘰嘰喳喳,像麻雀也好,像淘氣的小孩也好,只要她轉醒過來,什麼都好!
他握住亮亮放在被子外的手,輕聲說:「你好好睡,我去去就回來。」
亮亮沒有反應;被暖日籠罩的她甜蜜如天使。
他在她潔白的額頭印上一個吻,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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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式農莊很大,布幔外看得見院子中樹花蔬菜瓜果宛如美麗的交響樂章漫進人們的眼瞳。
那樣的豐碩,在輕輕風中呼吸。
時間──在這裡,顯得無用。
隔著很有年代的窗欞能一眼看盡不遠處的池塘及綠油油的草坪,開滿紫色小花的池塘中有黃鴨跟肥貓一起戲水,更遠處便是阡陌縱橫的葡萄園。
融合義大利復興及巴洛克風格的陽光室有著英國味濃厚的花棉布長椅,錦繡質料的軟墊還有各種恰到好處的裝飾品,叫人愛不釋手。
幾個人散坐各處,閒暇的品嚐酒莊無限供應的德國紅酒,還有芳子婆婆獨家出產的袁氏派。
德國夏天的水果拾地都是,黑櫻桃更是個中極品,又圓又多汁的黑櫻桃在婆婆的巧手烘焙下成為極品的鮮櫻桃蛋糕,而黑櫻桃派也是一絕。滿滿一桌子的點心。
不過──
還是有人吃到吵架。
枚嘴巴咬著核桃小酥餅,手中捧著小紅莓加紅桑椹蛋糕,眼中還狠狠的相中南瓜跟香蕉拌在一塊烤的甜點。
「那個是我的。」
阿曼才不鳥他,魔掌先下手為強,一大塊甜點四分天下,一塊進了晏伊容的盤子,一塊自己享用,第三塊也是他自己……剩下最後一塊,既然都吃了,不差最後一塊。
嗝──好好吃喔。
阿曼用力的吮著指頭,才不管發出熊熊怒火的枚。
「你到底回來幹什麼,這裡一點都沒有你的事!」天底下,唯一能叫那個濮陽元枚動怒的也就只有芳子婆婆的美食。
眼前這應該在台灣享受溫香美人懷抱的傢伙居然飛來跟他搶食。
孰不可忍!
要不是畿回家,平常芳子婆婆根本不可能做出這麼多美味的點心。
他住在隔壁都哈的要死了,哪允許這些住在天涯海角的人來分一杯羹!
「誰說的,你當我是那種有異性沒人性的人嗎?畿出了那麼大的事,我怎麼可以不聞不問!」他英俊的臉上義正辭嚴,充滿了兄弟感情,下一口,嘴中又塞進果實鮮美的奶油新鮮草莓。
哇──哈哈──人間美味。
看著兄弟鬩牆,伊帶著病容的臉微微含笑。
他的身體在金黃色的陽光照耀下,出奇單薄,像片紙,輕輕的,好像就要乘風飛去。
然而,卻有著難以言喻的力量支撐著他。
他知道,那是滿滿的友誼。
他也試了幾口甜食,他的胃口向來比小鳥沒大多少,為了婆婆的手藝已經破例吃了許多。
放下銀匙,用紙巾擦擦嘴。
「我想,需不需要我去找兩把劍讓你們一決高下,然後才來談正事。」他的嗓聲清淡若水,偏偏對這兩頭快要互鬥的「公牛」效果奇佳,兩人掀眉斗眼後馬上煙硝味散了大半。
「那個小子辦事不力,每天只躲在家里拉大提琴,是我們三個人裡面最打混的啦。」惡人先告狀,阿曼摸摸已經七分飽的肚皮,準備暫時放過這些點心,留下幾分肚皮晚上吃大餐。
大提琴吶……
「枚,你還在想……那隻小蜻蜓?」伊星目一閃,眉睫漾著明白。
枚不動了,像遭到雷殛……這也包括停下他吃的興高采烈的栗子冰淇淋。
「我們今天要來談的事不是我,是畿遇襲。」才瞬間時光,他又恢復「本尊」的濮陽元枚──冷漠自持、撲朔迷離,不是單純因為美食而輕鬆自在的那個濮陽元枚。
「對不起,我不該提的。」伊淡如清泉的奇秀容貌滑過歉意。
「伊,有時候我想,到底,我們四個人之間究竟有什麼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有透視眼嗎?」或許,在任何人面前枚都能隨心帶著面具,在伊面前卻不能,也不願。
他乏味的放下有些融了的冰淇淋。
伊笑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你知道我是閒人,每天除了生病也沒太多的事情能做,所以,串門子聊八卦就成了我的正業啦。」
枚還要說什麼,由遠而近的聲音卻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