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嫣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她白晢的臉龐上沒有半點胭脂水粉,身著一襲鵝黃色的素衣,活脫脫像個樸實無華的村姑,沒有在月紅樓時艷麗眩目的裝扮,卻多了一分脫俗的清新氣質,無異更加地可人.
「如嫣見過堡主.」她屈膝行禮.
「柳姑娘別禮,快請坐.」冷傲霜和顏以對.
她搖頭,以充滿感激的眼神望著冷傲霜道:
「堡主宅心仁厚,如嫣無以回報您的大恩大德,只願終生在望月堡為奴為僕,以報點滴之恩.」
「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並未有恩於妳啊?」
冷傲霜聞言一驚,其它人也同樣面面相覷、疑惑不解.
「堡主同情嫣的遭遇而慷慨解囊、出手相助,更可貴的是「為善不欲人知」的情操,但我怎能平日接受堡主如此的大恩呢?懇請堡主成全,讓如嫣留在堡裡為婢吧!」見冷傲霜還想否認,她很快又接著說:「桑公子受托至月紅樓替如嫣贖身時,已說明了一切.」
「慕綺替妳贖了身?」冷傲霜訝異地追問.
她點頭道:
「桑公子說了,冷堡主您同情如嫣為治父病而淪落青樓的無奈,特托桑公子取了銀兩替如嫣贖身,這一切都該感激堡主的仁心!」
她的話彷彿乍現的朝陽讓冷傲霜看清了一切,並掃盡他心中重重的陰霾.
釋然的喜悅排山倒海般的朝他襲來,沉寂已久的他彷彿重注了一股生命力,教他顯得生氣勃勃.
「千雪,先暫時安頓好如嫣姑娘,一等我回來再作打算.」
拋下話,他便闊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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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叩門聲,桑慕綺忙從那搖搖欲墜的窄床上爬起來.
一定又是那摳門的掌櫃來催討房錢了!她奈地呻吟,勉強堆上笑臉,硬著頭皮將門拉開,卻意外地看見冷傲霜站在門外.
「你來做什麼啊,冷大堡主?」
她立刻冷冷地質問.想到當日獨自落寞離開望月堡時的情形,她便怒氣難平.「咱們不是恩斷義絕、毫無瓜葛了嗎?怎麼?難不成你心有不甘,後悔讓我帶了一大筆銀子走,現在想來要回去?」冷傲霜根本還來不及開口,她很快又凶巴巴地接著說:「只可惜本姑娘已經花光了那些錢,要錢沒有,大不了命一條!」她一副誓死如歸,全豁出去的模樣.「我知道你冷大堡主武功高強,要不高興,你就宰了我算了!」
瞧她那撒潑的模樣,才是真正想將他生吞活剝的一個.
冷傲霜無奈地搖頭,明知他捨不得,她這分明是……「恃寵而驕」嘛!唉,只可惜自己就是拿她沒轍.
「慕綺,如嫣姑娘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心疼地柔聲數落:「妳為什麼早不說?反而寧願讓我誤解妳呢?」
沉冤得雪了,要換作他人,早喜極而泣,但她可不是普通人,她是與眾不同的──桑慕綺.
她毫不淑女冷嗤,故意輕描淡寫地曲解自己的善行:
「替如嫣贖身只不過是我有錢沒處花,沒什麼好提的;再說以你的名義送錢嘛,也只因為那些確實是你的錢罷了!我桑慕綺可不是那種借花獻佛、強要居功的小人.告訴你吧,冷傲霜,我現在不但荷包滿滿,最重要的是有「自由」,就像只衝出圍籠的鳥兒一樣快樂.你請吧,別再來煩我!」
「是嗎?」冷傲霜不禁為她那明顯的謊言而失笑.「既然如此,妳又怎麼會住進這老舊的吉祥客棧?而且,方才掌櫃還告訴說:妳這兩天的房錢和菜錢可全是賒來的.」
「大嘴巴的死掌櫃!還有你!」桑慕綺惱羞成怒地斥罵,卻仍不肯示弱,非要嘴哽地氣他.「哼!這都是暫時的!憑我桑慕綺招搖撞騙的本事,很快就能吃香喝辣的,不勞你冷大堡主操心啦!」
冷傲霜無奈地搖頭,真不知該拿這倔強的小妮子如何是好.
「慕綺,當我不該對妳大發脾氣,但妳知道嗎?我之所以失控,也是因為我太在乎妳,我無法相信妳會是個貪婪成性的女子.」他凝視她的眼中充滿了柔情.「但我慶幸自己是對的,因為妳不是,相反地,妳心地善良、熱心助人,只是方法不對,如果妳早開口明說,這一切誤會就不會發生了.」他趕在她開口打岔前,又很快接著說:「現在總算真相大白,妳快跟我回望月堡去吧!這幾天擔心妳,我食不下嚥、睡不安枕,根本無心理事,妳還忍心繼續折磨我嗎」
聽到如此誠心、動聽的話,就算頑石也要點頭,更何況是她桑慕綺,強硬的也只有那張嘴,她的心卻像豆腐一樣軟.
她強壓下那抹差點忍不住迸出唇際的笑意,故作淡漠地問:
「你來求我回去,難道不怕凌翠兒吃醋嗎?」
「我想翠兒應該瞭解,妳在我心中的地住與意義不同.」
「真的?」冷傲霜的話教她聽得窩心極了,竟像個愛爭寵的平凡女人一樣纏著他追問:「好!那你說,在你心目中的我和凌翠兒,究竟哪一個重要?」
桑慕綺對他的重要性已無庸置疑,但凌翠兒……
略為沉吟,他終於說道:
「至少目前她與妳同樣的重要,畢竟她可能是我解開一切謎題的關鍵.」
桑慕綺沒有聽出他話中深具的含意,只聽見他說凌翠兒跟她同樣重要,不禁打翻了醋罈子,又再度引燃了怒火.
「冷傲霜,你好樣的!說穿了,你就是想「享齊人之福」嘛!你給我滾!就是我桑慕綺會餓死在這,也絕不跟你回去!」她活像剛嚥下十斤大蒜似的,沖得很.
他知道桑慕綺誤會了他的意思,卻不急著解釋.心想把她蒙在鼓裡也好,倒不是怕她守不住秘密,而是怕她太衝動,怕她的衝動足以破壞他的計畫.
「妳真不跟我回去?」
「不!」她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
「好,那麼我就不勉強妳了,不過,我原本打算應如嫣姑娘所求,讓她留在堡內與妳作伴,但既然妳執意不肯回望月堡,她留下來也沒意義了,反正她又不肯平白接受幫助……看樣子,我只好收回那一大筆銀兩,將她送回月紅樓去了.」他輕笑著說出威脅的話,或許是跟桑慕綺在一塊久了,他也變得「精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