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邊關守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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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想不到是因為父母婚姻的失敗影響了他的人格發展,但是情況似乎沒那麼單純……

  「我爸在離婚後並沒有改變對工作的熱忱,每天依然早出晚歸,對我的事不聞不問。他只知道拿錢給我,不曉得我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被人欺侮……等。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故意接下「老大」的位置,也闖了一些禍,老師因此常常通知他來學校。誰知,他根本沒空理我的事,在幾次的傳喚無效後,老師也放棄了──放棄我爸、也放棄我。」他眼底的落寞盡收入我眼底,現在我終於瞭解,為什麼他當時看起來似乎很孤獨了。

  雖然同情他的遭遇,但是對他勒索別人錢財的行為卻是不能茍同,那是犯法的行為啊。

  「老師傳喚無效,所以你乾脆禍闖大一點,讓警察來傳喚他?」

  「再也沒有人傳喚得到他了。」他看著杯中的飲料,神情哀淒。「兩年前,他死了。」

  「啊?」我一時語塞。

  「車禍,酒後駕車,車子失速衝下高架橋,車毀人亡。」

  「對不起。」這時候,能說的,除了這一句,我實在想不出其它更好的話了。

  「他死後,我就被我媽接過去和她一起住。她已經再婚了,那個男的也離過婚,帶了兩個小孩,一男一女,都還在念國小。」

  「他們對你不好嗎?」

  「哼!他說他是恨鐵不成鋼。只要我稍稍犯錯,他就打得我遍體鱗傷,動不動就不准我吃飯,連零用錢都沒了。起初我還真的相信他是為我好,但一次無意間聽到他在向我媽抱怨我的不是,我才知道他替我扣了多少罪名,難怪我媽對於他的下手狠重不置一詞,反而用一種責難的眼神看我。」他愈說愈激動,雙手握成拳,指節也泛白了。

  「那兩個弟弟妹妹也不忘落井下石,沒事就當著我的面笑我是拖油瓶。哼!他們不也是一樣,有什麼資格笑我。」

  他真的是生氣了,指關節喀喀響個不停,我伸手輕拍他手背,希望緩和他的忿怒。

  過了一會,他的情緒平穩些許才又開口:「漸漸的,我不再回那個家了,常常在外閒晃到三更半夜才回去。天一亮又急急出門,就是不想見到他們任何一張臉。」

  他抬頭看著我。「會去勒索別人也是不得已的。那個男的每個月會給我一些生活費,但那些只夠我吃三餐及車資,若要再買些日用品是根本不可能的,更別說他還會常常『故意』忘記要給我生活費。」

  「他忘記,你就去跟他要啊?」「跟他要!然後再被打得半死,還被他冷嘲熱諷一番?」他不屑地冷哼一聲。

  「但是向人勒索是犯法的,你難道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想想看,如果你被警察捉了,誰最高興?」

  「……」他沉默不語。

  「既然他這麼差勁,那麼你就去跟你媽要。」

  「我媽?」

  「對!她是你媽,在你未成年以前,她都有義務要養你。」這是吳秀香告訴我的。「你去跟她溝通,以後你的生活費應該要多少?何時給?都跟她說好。並且由她親手交給你。」

  「會有所不同嗎?」他不抱希望地低喃:「在她眼裡,我已經是個無可救藥的人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他微楞一下,大概是在評估這個方法的可行性吧。眼光望向窗外,久久不發一語,我也不再開口,讓他有充分的寧靜去思考。畢竟這是他自己的問題,要如何解決,決定權在於他。我能做的,只是給他建議,此後他成王、成寇全在他一念之間了。

  或許他的母親也不被他所期望,否則,他不會對我的建議思考了那麼久,久到我杯中飲料的冰塊以全數融化了,他還沒有結論。難道他在家中真是孤立無援到這般地步?想到此,不免為他感到心疼。我雖已失去父親,但仍有愛我的母親及知心的好友,而他呢?

  「嗯?」見他收回視線,我忍不住想得知他的決定,期盼的眼眸緊緊盯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試試看。」他答得極不抱任何希望。雖然如此,我依然滿意地給他鼓勵的一笑。有努力就會有收穫,不是嗎?至少他已經願意用積極的方法去掙取自己的權益,而不是消極地剝削別人錢財來讓自己存活。光憑這一點,就令我感到安慰了。「呃─咳!我……你……」他支支吾吾的,眼睛不敢直視我,兩隻手緊緊握著杯子,我真怕他一個不小心,把杯子給捏碎了。

  「什麼?」我稍稍前傾,身子向他湊近了一些,看著他這幅「羞於啟齒」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國小時的情景。平常不太搭理人的他,好像在我面前特別容易「變笨」。

  「我……很少人……─呃……其實……我比較習慣跟你說……說話。」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我。「以後,還能找你嗎?」

  原本前傾的身子慢慢向後退,直至整個背脊貼上了椅背這下子。,換成我沉默了,望著他那明顯因我的反應而露出的受傷神情,我幾乎要脫口而出:「當然可以」這四個字。但是理智卻阻了我的衝動,父親的遺言尚在耳畔,母親擔憂的面容也適時浮現,我的心此刻正陷入天人交戰的局面。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為難吧,他主動替我回答了:「還是算了吧,我知道我不夠格。」他的臉沉了下去,再度換上那張沒有溫度的表情。看到他的反應,我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他伸手從口袋裡拿出某樣東西遞到我面前。「街頭的地方我修好了。」是昨晚被他的同夥扯下的那條項鏈。

  伸手接過,看著那塊潔白美玉及背後的刻字,心中注入一股暖流。他其實不壞的,我一直是知道的,不是嗎?雖然以往的行為有所偏差,但是那都是事出有因,只是表現的方法不對罷了。別人不瞭解,但是我瞭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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