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會啦……」
玉桐急忙否定,聽到這種話,她真不知從何接起。
寶穆才不管,帕子按在眼角下,繼續哭哭啼啼。
「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想討個老實人嫁,而且最好是從商的,這樣我就能跟著丈夫從南到北、由東到西遨遊四方。誰稀罕嫁給貴族王公?成天都在家裡混吃等死、養指甲剔牙縫,再不然就是勾心鬥角、搞權謀,多無聊?」
人都變得迂腐了。
「生在這種貴族家,我已經夠倒霉,不想連下半輩子都繼續倒霉下去。」她霍地眨了眨雪亮的眼睛,含著淚光,目不轉睛地瞪著玉桐。「你幫我吧,你如果是我的好姐妹就幫我吧!」
一雙柔嫩小手驟然纏上玉桐的。
玉桐瞠大雙眼,詫異地望著她。「我幫你?我怎麼幫你?」
她一介黃毛小丫頭,要武力沒武力、要份量沒份量,講起話來,連她家的嬤嬤都不一定聽,面對兩大望族締結婚姻的大事,她能幫什麼?
寶穆突然熱切低吟:「你知不知道雲燕子?」
「什麼雲燕子?」
她只聽過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中游的,就是沒聽過雲中的……什麼燕子來著?
「俠盜啊!」鬧夠了沒有?這呆子!「雲燕子現在是官差最頭疼的人物,我們不能阻止這樁婚事,就搞砸它!」她發狠地道。「你假扮雲燕子把我劫走,沒了新娘子,這門親事不停也不行!
「你要我劫走你?!」玉桐驚恐的嚷叫出來。
只見寶穆擺出老大姐的姿態,叉腰搖手道:「這沒什麼啦!反正到最後,錯的全是雲燕子。如此一來,連皇上都要為我掬一把同情淚,心疼好好一個王公大臣之女居然讓盜賊給擄去。」
玉桐大為震驚。「你說的倒容易,姑且不論你未來的夫君有何反應,光是你家裡那幾位兄長,就足以把我大卸八塊了,我還怎麼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劫走你?」
這不擺明了要她去送命嗎?
「放心,放心,我會替你安排妥當。」她說得十分輕鬆。「今天我已經派奴婢到馬廄把馬匹弄病,讓它們連洩個四天五天,到時候腿都軟了,怎麼追你?至於善敏,他是個文弱書生,不可能會動手。你只要把我押上你的馬,再沿途大叫你是雲燕子,順便哼哼笑兩聲,就可以揚長而去,有我安排的親信隨時照應,我保證你全身而退!」
她信心滿滿,狠狠地拍了玉桐胸口一記,震得玉桐嬌咳出來。
「萬一……他們追來呢?」
「外城西有片斷崖,把馬駕到那裡,往下跳,只要跳下去我們就能逃脫。」寶穆邊說,邊剔起自己的花指甲。
什麼?!玉桐被嚇壞了。「跳下斷崖你確定我還有命嗎?」
哎呀!已經在這裡泡了一天,也差不多該回家了。寶穆忽略她的問話,沒事樣地擦乾眼角淚水,伸伸懶腰,扭扭脖子,臨走前,不忘囑咐。
「記住,你一定要幫我喔,不然我會生不如死的。」
「等等、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但任憑她怎麼喊,任性的寶穆依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 * *
大街上繁華、喧鬧,繞過幾座小橋河水,市井店舖林立,行人川流不息。幾間以山珍海味、各式佳餚著名的酒樓正忙著招呼客人,一片生意興隆。路邊行人三五成群地忙著採購家用,吱吱喳喳聊個不停。
寶穆坐在自家的馬車中,支著頤,一副懶散無聊的模樣,等著馬車伕把自己載回襲簡親王府。
貼身小丫鬟倒也沒閒著,轉著聰慧的眼睛,盡職的問:「格格,你肩膀酸是不酸,要不要奴婢替你揉揉捶捶?」
寶穆的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望著車窗外的街景。「你愛揉就揉、愛捶就捶唄!不使喚你們做事,你們反而急著找事做,你們這些下人就是天生賤骨頭。」
「別這麼說嘛,格格。」丫鬟陪笑。「剛剛你和玉桐格格談正事時,不也左一句親信、右一句奴婢的,沒我們這票賤骨頭替你賣命,你怎能高枕無憂?」
寶穆輕睇她一眼,故意刁難。「好啊,那你們在大婚之日把我搶走。」
不是讓她高枕無憂嗎?那就替她分憂解勞,用行動表示呀!
「這……這事關重大,咱們……就算跟老天爺借膽也不敢做。」
小丫鬟面有難色,畏畏縮縮地搖動小手。
「沒種!」寶穆嗤的一聲。
「別這麼說嘛,格格。現在有玉桐格格加進咱們這幫敢死隊替你賣命,你不願意的事,沒人能逼你做。奴婢有預感這婚事吹定了。」
「哼!箭在弦上,要它不發,你知不知道我得安排多少事、費盡多少心、花盡多少私房錢,才能買通上上下下,打通所有經穴脈絡?事情已經安排就緒,現在才在我面前唱高調,你唬弄誰?」
小丫鬟被她飆起的硬脾氣壓得不敢呼吸,只得拚命點頭。「是、是,格格你教訓的是,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行了,行了,讓我耳根清靜一……啊!」
寶穆話還沒講完,突如其來的一陣震盪差點將她整個人拋甩出去,主僕兩人在馬車上跌成一團,簪花掉的掉、散的散,模樣煞是狼狽。
吃力的從車廂內爬起,寶穆沒好氣地揭開簾子就罵——
「小朱子,你馬車是怎麼駕的?有坑洞就閃開,我是格格,不是草包,哪能容得你轟隆亂甩!」
小朱子冤枉道:「不是啊,格格,是這人突然從巷子裡衝出來,差點撞上,小的才會緊急煞車……」
寶穆順著小朱子指的方向望去——
由於對方處於背光位置,又高高騎在馬上,致使燦烈的陽光幾乎被壯碩高大的身形掩去。
有數秒鐘的時間,她只瞧見一個巨大的黑影,無法看清對方的相貌,直到眼睛適應了光線,她才露出冷傲不悅的神情。
「退開,」她刁蠻道。「我的馬車要過。」
「你命令我?」
濃厚的低嗓送出孤冷的問句,善褚傲然睨視著前方的花容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