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我的馬車是在大街上行駛,而你的馬匹是從小巷子裡衝出來,小路要讓大路,你就該退開!」
她蹦地一下跳下馬車,趾高氣昂地瞪著他。
「若我不退呢?」
「如果我命令你退呢?」
「格格別這樣,瞧他高頭大馬的,萬一他動粗,我們鐵定撈不到好處。這事還是讓小朱子去處理,他至少是男人。」小丫鬟膽小怕事地說。
小朱子像被雷劈到似的,錯愕道:「我處理?!」
「對,對,快去啊!」
小丫鬟不由分說的把人推出去。
小朱子在他陰冷的目光下,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你識相的話,就趁我家主子沒發火前,趕緊讓開。一一一、一旦她火起來,你就吃不完兜著……」
猝不及防地,一記馬鞭揮了下來。
小朱子瞪眼愕然,下一秒才感受到臉頰上火騰騰的力道,然而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一尺遠的地上,震落他眼角的淚水。
寶穆見到這一幕,心跳漏了一拍。
小丫鬟難以置信地尖叫。「你這人怎麼這樣?說打人就打人,
簡直惡劣透頂……啊——」
說時遲那時快,善褚臉上湧現煞氣,舉起馬鞭擊向小丫鬟。
這一鞭出得又快又狠,比起小朱子有過之無不及,小丫鬟躲避不及,牙齒幾乎被打斷,捂著嘴巴跪在地上,哭得頭都抬不起來。
寶穆心疼自己的人,不住地惡罵:「瞎了你的狗眼,連我的人你都敢打?!」
「你是宗女,我不能打你,但我要你知道沒有人能忤逆我。」
說罷,鞭子再起,擊落在拉車的馬匹後臀上,馬兒隨即騰腳嘶叫,發了瘋似地疾馳而去,嚇壞了路上行人。
「我的馬!」
「駕!」
善褚以眼尾掃了她一眼,大喝一聲,已然馳騁而去,揚起漫天沙塵。
寶穆氣息亂了,心智恍惚,無聲佇在原地呆愣良久,才霍地握緊雙拳。
「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她發誓。
第二章
五日後,正是襲簡親王府與勒郡王府締結姻親的大喜之日。
天未破曉,襲簡親王府便已熱鬧烘烘,下人忙著張燈結綵,
延掛燈籠,陪嫁的喜娘、丫鬟按著名單點名,就怕漏掉,失了女方的面子。
比起院落外的一頭熱,百花苑的主屋反而顯得格外冷清。
「格格,吃水果。」
小丫鬟切下一塊果肉送到寶穆嘴邊。
寶穆一張口將果肉嚼了進去,另一名丫鬟隨即送上茶水,餵她潤喉。好整以暇斜倚在雕花椅上的寶穆,模樣像極了女皇。
至於雕工精細的鳳冠霞帔,則遠遠擱在案上,不受器重。
寶穆埋首於文學戰例,讀著從古流傳至今的良計妙策,小丫鬟不識字,只得好奇的問。
「格格讀什麼呀,這麼專心?」
寶穆嘴角勾起冷冷的邪笑。「讀怎麼整治打你的那個刁民的良計妙策。」
打從娘胎起,就沒人敢藐視她,那男子不但當街讓她下不了台,甚至連她的人都敢動,這筆帳不算,她也甭混了。
「想不到格格為咱們這些賤骨頭如此盡心盡力,奴婢好感動。」小丫鬟差點沒感動得痛哭流涕。
「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四處查探那名男子的身份,一旦讓我找到,他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我一定加倍奉還。」她冷酷—笑。「對了,看見玉桐沒?」
「沒有,會不會不來了?」
「誰不來了?」
房門外傳來清雅男音,寶穆倏地由椅上驚跳起來,慌忙之間撞翻了丫鬟手中的茶具,杯盤頓時摔碎一地,小丫鬟也一把揮開削了半顆的梨,霎時梨飛刀也飛。
一屋子女人像見了鬼似的四下亂竄。
門被推開,襲簡親王府嫡三子——南募(ど),瀟灑地跨進房。
線條分明的鼻唇、深邃銳利的眼眸,再加上嘴角流露的淡淡笑容,使他的氣韻顯得格外尊貴,更襯托出他魁梧的體魄。
寶穆咬著下唇,反感的鑽進被窩裡。
她已經夠鬼靈精怪了,但她三哥更在她之上,所以她對他特別感冒,尤其在這種非常時刻。
南募帶來了一票老嬤嬤。
丫鬟一字排開,低著頭稟安。「奴婢給三少爺請安。」
南募濃眉輕佻,掃了屋內一眼。「花轎快到了,你們主子呢?」
「格、格格她……她……」
「唉喲,我的肚子好疼啊!唉喲!」寶穆賴在床上,呻吟不休,揉人心肺。
丫鬟對他乾笑兩聲,指著屏風後的床鋪。「她……肚子疼。」
南募坐進雕花椅,撿起摔落在地的兵書,冷靜地道:「無病呻吟,非奸即盜。出來吧!」
竟一眼就識破她的戲法!寶穆悻悻然地蹦出來。「哪有這一句!」
南募促狹一笑。「原來尚未更嫁衣呀,嬤嬤們,把她的衣服給我剝了。」
「是。」老嬤嬤齊聲應道。
「咦?」寶穆臉色慘白,嚇得倒退一步。「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啊!不要!放肆!放肆!」
精明幹練的老嬤嬤們,趁著寶穆破口大罵、驚聲尖叫之際,不講情面地將她拖進屏風後。
「不准碰我!走開!走開!」寶穆的咒罵聲清晰駭人。「啊——誰准你脫我的衣服的?大膽!大膽!」
老嬤嬤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下人,任憑她吼得再大聲,仍舊面無表情地將她剝個精光,最後再換上鳳冠霞帔。
寶穆敵不過她們,已哭得一臉梨花帶淚。
「三哥——你給我記著——」
「不會吧……這麼恐怖?」
隔著天井,對面房舍的屋脊上,此時正有個半調子的黑衣蒙面俠蹲趴在那裡掩耳發抖。
玉桐捂著耳朵、咬著唇瓣、閉著眼睛,拚命想阻絕寶穆的慘叫聲。
如果……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選擇,縱使寶穆說——襲簡親王府東面的圍牆矮到連街上的小孩都攀得進來;園內的百樹林附近人跡罕至,就算大大方方地爬牆進來也神不知鬼不覺;甚至百樹林尾有棵百年老樹,樹梢正好銜接屋簷,大刺刺爬上屋脊都沒有關係——她都不會貿然接受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