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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寒梅落盡,翠柳楊花,柔和的春光已沿著湖面盪開。

  簡親王府一如往常在大剛破曉時,於玉薰爐中點燃沉香。沉香一直焚燒到早膳準備完畢,待主子們入座時,空氣中便僅留下一縷幽幽輕香。

  「丫頭,用膳前,先幫我去倒碗熱茶過來,我得去去胃氣。」

  簡福晉跨進食廳的月亮門,對貼身丫環下著命令,隨後笑逐顏開地坐入夫婿身側的雕花圓椅。

  「老爺早。」

  「早,大夥兒就等你一人了。」親王爺說。

  簡福晉迅速環視在座的兩個兒子——書烈、雍怡,最後目光落在大媳婦錦晴的臉上,笑盈盈地說:「晴兒,以後額娘要是太晚起床,你肚子餓就先吃早飯吧!現在你有孕在身,王府裡,你最大!」

  錦晴淡淡一笑,動手把盛滿粥的瓷碗端給簡福晉:「額娘。」

  「謝謝。」

  見她要繼續替大夥兒盛,簡福晉出聲制止:「甭忙了,這事讓丫環做就行了,你自己快吃吧!」

  那碗粥又送回錦晴手中,外帶堆了滿滿的配菜,簡福晉寵她簡直快寵上了天。

  一旁服侍的丫環替大家盛妥一碗碗熱粥後欠身退下,大夥兒便各自用膳。

  親王爺吃著吃著,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開口問:「夫人,你的侄女水玲,昨晚不是已經到達王府了嗎?怎麼不叫她一塊來用膳?」

  「她太累了,我讓她多睡一會兒,晚點再叫人送早膳去她房裡。」

  書烈插話:「水玲?這名字挺熟的,似乎在哪裡聽過。」

  「當然聽過,你和雍怡十一二歲以前一直和她攪和在一起。」

  話聽到這裡,雍怡好看的眼眸驀地冷鷙,輕描淡寫地說:「我記得她,」那個脾氣暴戾的野丫頭!「是額娘妹妹的小女兒,四歲那一年隨姨丈出任地方官,舉家移居揚州。」

  「十幾年前的事了,難怪我沒印象。」書烈咀嚼他的話,「比起我來,你倒是記憶猶新。」

  雍怡微掀眼簾,譏諷地道:「她留在京城的最後一天,可以為了一點不愉快,將我的鼻子咬得鮮血淋漓,我能不記憶猶新嗎?」

  他的笑容是冷的,隱含一種陰狠的敵意。

  簡福晉沒注意到他怪異的神情,一徑笑呵呵地補充說:「哎呀,那件事當時嚇壞了所有人!水玲從小脾氣就拗,也不親近人,只黏她額娘。那一天當她突然鑽進雍怡的懷中,用雙手捧住他的臉、湊上自己的嘴時,我們大家還以為她要親雍怡——」

  「沒想到下一秒,雍怡就慘叫出來!」親王爺不禁也笑開了唇搭腔。

  「可不是嘛!雍怡雖然足足大了她七歲,但天性溫柔,雖然痛得不得了,卻不敢動手推她或打她。等到她自己放手,雍怡的鼻子已經被咬傷了,當下血流如注。」

  「雍怡,真難為你了!」書烈同情地轉頭對他道。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雍怡低喃。突來的輕聲細語,不覺其溫柔,反覺異常冰冷。

  「雍怡,你的反應有點突兀,你該不會對那件事懷恨在心,想對水玲做出什麼報復的舉動吧?她當時不過是個四歲的小丫頭,你可千萬別動什麼歪腦筋!」簡福晉突然有點擔心。

  雍怡好整以暇地望向母親,輕聲笑說:「怎麼會呢?她可是我惟一的水玲表妹,我疼她都來不及了。」

  「那就好。」簡福晉一顆心總算放下了,「你姨子在信中說水玲得了一種怪病,遍尋當地的名醫,草藥一帖接一帖,卻始終不見起色,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安排她進京,想試試京城一帶的名醫,看能不能有轉機。」

  書烈看看妻子,才回頭問:「究竟是什麼病?」

  簡福晉偏頭思索:「信中只提到是『怪病』,未詳加細述,故而我也不清楚。」

  「那容易,我親自問問她去!」

  他笑彎了唇,詭譎的魄力漸趨明朗,著實令人有窒息之感。

  ☆☆☆

  望月閣

  「格格,我好餓啊,再不給我吃東西,我會餓死的,哎喲喂呀……」年齡與水玲相仿的胖妹,搗著圓圓的肚皮,氣若游絲地癱在椅中唉唉叫。

  由水玲飼養、一隻身形高壯的大狼犬,此時也一改平日雄赳赳氣昂昂的威武氣勢,無獨有偶地趴在地上嗚嗚叫,同樣一副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可憐相。

  「我也想啊……」長相清靈的水玲,灌下最後一杯茶,覺得還是不足以充飢,便沿著杯沿舔食殘留在上面的水滴,「已經日上三竿,就算王府的庖師是七八十歲的老公公,這時候也應該煮完一桌滿漢全席了,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連顆花生米都沒送過來?」

  沒水舔了,叩一聲,水玲放下杯子。

  「都是你啦,昨天進內城前,我就說要在外城買點糕餅以備不時之需,你硬是堅持不用,現在好了,兩個人、一條狗全餓得大腸、小腸揪成一團!」胖妹不悅地嬌嗔,腸胃狠狠攪了一下,發出誇張的響聲。

  此時,胖妹真是一肚子怨氣,不懂簡親王府的待客之道究竟是怎麼定的?哪有人把客人安置完畢,便不聞不問,儼然她們的死活是她們自個兒的事一樣,餓慘了她的五臟六腑。

  如果這裡是揚州老家,她要溜進廚房偷點東西,可說是易如反掌,但偏偏這裡是格格「養病」的王府,她實在寸步難行。

  畢竟,稍有一點不慎,都會讓格格滾回揚州,毀了三個多月來的努力不說,還會令格格的「尋芳計劃」功虧一潰。

  尋芳計劃……

  「格格,你說的歌玄貝勒究竟是哪一旗、哪一府的人?你真的確定我們裝病混進京城就一定可以見得到他嗎?」

  「應該可以,不論如何,總是比我們待在揚州要離他近吧!」水玲無力地應道,一顆腦袋懶洋洋地倒在桌面,兩手搓著飢腸轆轆的肚皮。

  「也虧你想得出來,竟然在夫人及老爺面前裝病,宣稱自己食不下嚥、東西一下肚就吐,到最後什麼東西都不能吃了,逼得他們到處找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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