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地位崇高的再世華佗,到處有人為你的救命之恩感謝得五體投地,而我們就是不入流的妓院姑娘,所以我們活該被人瞧不起,一場誤會下來,沒有否認的權利,沒有辯白的權利,有的只是你們這些清高者的判罪!
你就已經打從心底看不起她!趙公子,月小姐不是笨蛋,你用什麼眼光在看她,她會感受不到嗎?
請你記著,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去做當陪酒賣笑的花間女子、誰願意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誰不願意出生好人家,讓人像寶似的捧在手中?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命沒有你好!該死的你聽懂了沒有?!
她卻因為你,兩腳被打得血淋淋,現在連下床走幾步路都要人扶,因為她把自己的初夜給了你──
因為她把自己的初夜給了你──
趙恭介眉頭緊蹙,捧在手掌的洗臉水,就這樣定在空中,任由它一滴一滴地從指縫中流走。
木薰的話回湯在他的腦海,聽得他句句椎心刺骨,人都呆了,腦中只殘留著雙雙哭紅了眼睛,苦苦哀求他聽她解釋的神情。
他沉痛地閉緊雙眸。
他企圖趕走在他心中萌生的心疼與憐愛,卻徒勞無功,那哭得揉碎人心的身影依舊揮之不去,使他交織出越來越深的不忍。
「可惡!」
眼前的梳洗架赫然一掌被他推倒,潑灑了房內一地清水,巨大的撞擊聲霎時震遍整片屋頂,亦撼動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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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月雙雙的出身,短短三天不到的時間,就傳得流言四起。
趙恭介獨自坐在北涼客棧幽暗的角落裡,皺起的眉間一如化不開的心結。
有誰知道,雙雙的情感如何震撼了他、觸動了他,卻又狠狠地傷了他,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激得他心狂意亂,教他無所適從。
他終於喝了茶,嘗起來卻儘是苦味。索性放下茶杯,起身離去。
熱鬧的街道裡,人來人往,賣面的小販忙著招呼客人、清理杯盤。
趙恭介出客棧後,就站在路邊看著他們,卻空洞地記不得他們前一刻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只覺得心煩意亂,然後映入了他的眼中。
「知州大人,再過幾個時辰太陽就下山,月姑娘的出閣宴也隨之要開始,到時候你一定要喊大聲一點,一口氣買下月姑娘圓了你的夢。」
牽著韁繩的下人,快嘴快舌地巴結著自己的主子。
坐在馬背上的賈虎,眼裡閃進笑意。「那是當然的,打從我第一眼見到月雙雙,我就發誓要把她弄到手,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我豈會放過?」
「老爺,你這麼說,我倒有點擔心起來,你讓小的帶的銀兩夠嗎?臨安城裡多的是非富即貴的大財主,我怕咱們比不過人家。」
賈虎嘿嘿一笑。「我家財萬貫,放心。況且,是我派人通知醉顏樓來捉人,就算那老鴇不看『知州』的面子,也得看在這份情面上,方便我幾分才是。」
「老爺您真聰明。」下人猛拍馬屁。「幾天前,奴才有眼不視泰山,當您說要整垮趙師……不,是姓趙的那小子時,我一度懷疑您辦不到,沒想到真讓您給整垮了!」
「那是當然的,他呀,想跟我比『卑鄙』,還差得遠哩!」
他得意洋洋。「你看著好了,就是今晚了,今晚過後,趙恭介的月雙雙,從此將臣服於我腳邊,對我唯命是從。」
「恭喜您,老爺。」
賈虎傾身貼近僕人,在他耳邊淫惡地低語道:「嘿嘿,你要恭喜我,等洞房花燭夜後再來恭喜,到時候我一定賞你一個大紅包……啊──」
突如其來,他眼一瞪,像被人攔腰砍了一刀似的,瞬間折腰從馬背上摔下,就地連滾三圈,臉一偏,登時失去意識癱平在地上。
「天啊!老爺!老爺──」
下人驚恐地衝上前,嚇得四肢發軟,完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賈虎的身上明明一點傷痕也沒有,也沒有看見哪個仇家衝過來宰殺他,怎麼突然地慘叫摔馬,當場撞得不省人事。
這下子甭說醉顏樓了,連回知州府都有問題了。
「老爺,你醒醒啊,老爺!」下人冷汗淚如雨下,頻頻拍打他的臉頰。不行了,沒有醒的跡象,得叫人趕緊幫忙扶他上馬,回知州府才是,否則要是有什麼閃失,他這奴才鐵定跟著完蛋。
「誰好心來幫我扶……咦──我的錢呢?」
話還沒說完,僕人就被空蕩蕩的右肩嚇得哇哇大叫,焦頭爛額地四處張望尋找,卻仍然沒有那裝了滿袋錢財包袱的蹤影。
膝蓋一軟,他當場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
「罪有應得。」趙恭介陰怒地瞪視他們一眼,倏然消失在胡同中,肩上多了一袋東西,腳邊則留下一截細如針狀被折去一半的小樹枝。
第十章
「張公子,久違,久違。」
「小生是晚輩,叫我施福就行了,許老爺。」
「好好好,施福,裡邊請吧。」
「請。」
月雙雙的出閣宴,一如其他三大花魁,在自己雅致的住所──月坊中舉行。出閣宴的儀式十分正式,大紅燈籠延掛各處,紅色地毯,儼如一座出嫁的現成喜堂。
大廳中臨時搭建起一座露台,中央放著一張椅子,無疑的那將會是月雙雙接受評頭論足的地方。越接近公開競價的重要時刻,為數眾多的賓客越是在下面交頭接耳,交換彼此的想法和情報。
「許老爺,原來你也看中月雙雙,想納她為妾。」
矮瘦的白髮老翁,露出友善的笑容。「正是,正是,家花看久了,總得出來摘些野花回家,調劑身心嘛。施福,你不也一樣嗎?」
「那是當然的。」視線漫遊著露台上的擺設,張施福一副勢在必得的神情。「雙雙姑娘善解人意,一旦將她迎娶回家後,必然能與我成為一對人人傾慕的神仙眷侶。」
「好極了,那我們可有得競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