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呂不會這樣想。就連遲鈍的我都看得出來,他很疼你……」想不出如何形容,只能加重語氣地強調,「非常疼。」
「你有沒有發現?」
「什麼?」
「你最近跟我說話比較不會緊張結巴了,有進步。」是不是因為最近常一起上班的原因?如果是,倒也不錯,
「是、是嗎?」
「又開始了。」嘻。「對了,謝謝你。」
「謝、謝我?」他什麼也沒做啊。
她俏臉微黯。「謝謝你陪著我,謝謝你沒有將公司到處亂傳的流言告訴我爸,謝謝你什麼都沒變,沒有因為流言而對我另眼柏待。」
「那些都不是真的,」他說得斬釘截鐵。「你很好,真的很好。」書到用時方恨少,話到說時更恨無,聶骉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厭惡自己的不善言詞。「我、我不大會說話,只知道事情總有一天會過去、會被忘記,你不必放在心上。」
「人言可畏,我本以為自己不怕的,可是……我似乎太低估言語傷人的威力了。這陣子我常想,是不是因為傷的不是自己,所以每個人總是如此輕易就將傷人的話說出口?」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但是黎說過,人跟人之間免不了誤解,那是正常現象,別人不能傷害你,除了你自己。」
「只有自己傷得了自己?」她搖頭。「我不這麼想,只要開始懂得在乎,就會被在乎的人事物牽絆、就會被傷,我……開始羨慕起你和『萬能事務所』的每一個人了。」
「羨慕?」好驚訝!她羨慕怪裡怪氣的他們?
「嗯,你們活在自己的世界,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不會明知被旁人左右情緒是件蠢事,還傻傻地受影響。」
「不是不在乎。」他試著解釋,「只是選擇不在意。眼睛是別人的、嘴巴是別人的,我們只有一雙眼、一張嘴,管不了那麼多、也改變不了什麼。黎說:我們都只是平凡人,為自己活就很辛苦了,根本不必在乎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是嗎?可我卻放不下,在氣氛變得尷尬的環境工作,我覺得……很難受。我喜歡觀鴻,也想跟他一直交往下去,但是,也許是外在的謠言壓力使然,我甚至開始問自己,這究竟值不值得?」
「他知道嗎?」
她螓首輕晃。「這是我的事,必須靠我自己解決。」
「你跟他……」想起那天燕觀鴻懷中的女伴,聶骉胸口漲起怒氣。「會結婚嗎?」
結婚?「不,還沒想到那—步,也許會、世許不會,未來的事誰知道?所以才一直沒行告訴我爸,而且……」她上揚的唇牽起一抹苦笑,「我覺得有點怪。」
「什麼怪?」
「也許是我多心,總覺得觀鴻跟我之間並不——」話語猛然打住,「這麼說吧,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什錦海鮮面。」聶骉不假思索答道。
「他卻連這個也不知道。是我小家子氣嗎?雖然這是小事,但……總覺得彼此之間好像隔了什麼。」而這讓她悵然若失。
聶骉盯著她,表情跟著拉下凝重的憂心。
那日看見的情景……唉,他該不該說?
似乎想到什麼,呂若玲強打起精神微笑,側首正對聶骉投來的問號。
「以前總覺得你需要人照顧,沒想到現在反而是你老在聽我訴苦;不曉得為什麼,真正認識你之後,很多不想對別人說的事都會告訴你,就連白楊也不知道的事……」
對了,白楊呢?已經好久沒看見她跟你一起到公司,怎麼回事?」
「她說鬼月快到了,要準備一下。」
「準備?」
聶骉微聳肩,「我也不懂。」
邊走邊談問,兩人已走到巷口,來到通勤時刻繁忙的大街。
「雨變大了。」聶骉注意到雨勢的變化。「淋濕了不好,會感冒。我、我回去拿傘。」
他邊說邊轉身,欲往回走,腳下突然嘩啦淋漓作響,他老兄一隻腳踩進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水窪,深度直達小褪半截褲管。
哦喔。呂若玲纏繞著愁雲的心情,在不知不覺間被他久違的出糗驅離。
「那、那個……」熟悉的慌張和火紅臉頰重現,他尷尬而不加所措。
好想笑,但她忍住了,不想再挫傷他男人的自尊心。
誰知下一刻他送上更大的笑點,讓她招架不住。
「小、小心一點,這、這裡有積水……」他很認真很認真地這麼說。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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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
「笑什麼?」對桌低沉的嗓音,道出頗具興味的疑問。
呂若玲回過神來,和男友同桌吃飯時,想到別的男人的確是件失禮的事,「沒,只是突然想到一個人。」
「聶骉?」
訝然迎上他的目光,見到燕觀鴻促狹的神情,不知怎的,讓她有種陌生感。
最近一直反覆問自己,明明喜歡的是他,為何相處起來總覺得困窒?
反觀與聶骉在一起——她覺得自然也很自在。
愈是與女人心目中理想丈夫人選的燕觀鴻朝夕相處,呂若玲愈常想起連連出糗的聶骉,暗自比較著兩人的差別。
聶骉之於她,只是朋友,為什麼她總會拿這個朋友跟男友相比?
而她的男友,甚至不知道她鍾愛路邊小吃,更甚於嚴謹的西式料理。
無法言明的恐慌感突地襲上心口,讓她脫口問出:「你真的喜歡我嗎?」
沒料到她突來這麼一問,燕觀鴻放下刀叉,掬起她的手,在柔白的手背上烙下—吻。
「你說呢?」他輕淺一笑,其下的真心也只有自己丈量得出來。
她該著迷於他的笑容才對,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自己被不知各的恐慌緊緊攫住。
這讓她感到不安。
第八章
這份不安,在數天後,被燕觀鴻不在行程內的意外訪客所證實。
在這之前,呂若玲絕對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
直到開門送進招待客戶的咖啡時,意外看見一對相擁的男女,在她打開辦公室大門後才緩緩分開,從容鎮定得彷彿在人前這般親暱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