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我們的興趣是相同的。我的父親是個木匠工人,他曾在齊堂穆那兒學藝。」
「哦,多棒。但你提起他時用的是過去式,令尊已不在人間了?」
維奇的表情陰鬱。「貧窮太早殺死了他。」他短促地道,轉換了話題。「我得開始為伊甸莊添購傢俱。你可以以你的專長幫助我嗎?」
安妮想要大聲說好,但想到這之中會牽涉到種種複雜的情況,她遲疑了。
維奇看出了安利的不願。「藍莊很美,但我真的認為你需要變換個環境。你應該在倫敦和同年的男孩子在一起——還有年輕的女孩子。」他尖銳地附加道。「外面有一整個世界正等著你,你難道不急於經歷它?當我在你這個年紀時,我想要把它吞了下去!」
安妮感覺得到維奇的輕蔑。她害怕他會覺得藍安利爵士沒有膽量,不像個男人。突然間她心中湧上了一種強烈的想法:不管怎樣,她會對他證實她是個男子漢!
回到宅邸裡,安妮叫來柏克。她給他意味深長的一眼。「幫我收拾行李,我要去倫敦。」
羅絲圍在沙維奇旁邊,彷彿變成一個小女孩般。安妮及柏克上到二樓後,維奇對羅絲坦白。
「南夫人,我想我已經成功地趕走了安利不健康的憂鬱。他已同意陪我到倫敦,為我挑選我在格文沙的新房子的傢俱。」
羅絲考慮過是維奇硬逼安妮陪他到倫敦的,但她也瞭解自己外孫女對伊甸莊的熱情。它還在興建時,安妮就一直跑去那裡。讓安妮獨自一個人和維奇到倫敦會大違禮教,但如果她拒絕,只會引來懷疑。
「你們至少可以用完餐再走。」羅絲試著拖延一些時間。
「謝謝你。」他漫不經意地回答,心思已飛到別的地方。「南夫人,對一個近十七歲的男孩子來說,安利似乎非常沒有閱世的經驗。」
羅絲咬著下唇。「雙胞胎本來計劃好在這個社交季前往倫敦,但我們卻得到了洛斯的死訊,這件事就此耽擱了下來。」
「安利爵士已經快成年了,以我個人的經驗,像他這種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定下來,負起自己的責任前,最好讓他先到外面闖闖,放縱一番。身為安利合法的監護人,我覺得對他有很大的責任。」
「謝謝你,沙先生,我相信他在你的教導下會很安全。」羅絲心裡可一點也不這麼想。她從沒遇過像他這樣世故的男人。想到他可能會教安妮的,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老天,這真是一團混亂哪!「啊,柏克下來了。你先幫沙先生倒杯餐前酒,我上樓去叫安利給城裡的僕人帶個消息。」
「哦,外婆,我希望我可以成功地一直扮演安利!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專制,及最教人生氣的人,他對什麼事都有意見。他覺得我的教育嚴重地被忽略了,不過他似乎很願意教我一些事——或說是教安利,外婆。我打算像塊海綿般地吸收一切。他由一無所有開始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雙手賺來的。」
「哦,」羅絲揶揄道。「他的確已經把你在掌心中掌握得服服貼貼的了。」
「那不是事實!我對他粗魯極了。我當著他的面告訴他我認為他冰冷無情,不能體會我的痛苦,以及我厭惡他。」
「而他的反應怎樣?」羅絲淡淡地問。
「他說我們必需試著忍耐彼此。也許你偶爾到倫敦待個幾天會有幫助。」
「哦,親愛的,這是個好主意。你知道的,你獨自和他一起是大違禮教的。」
「才不,羅絲。他認為我是個男人——好吧,不是男人,是男孩,一個非常嫩的男孩。」
「但你並不是男的,你是個女性,而沙維奇絕對是你和我這輩子看過最有魅力的男子。」
「是的,那個擁有一切的男人。看來你也並非對他的魅力免疫了?」
「我是個老女人了,你則是非常的脆弱,親愛的。務必小心,不要迷戀上他,或沉淪於他的魅力下。我無法相信你的母親會這麼放他走。」
安妮聞言一驚。她試著以外婆及她母親的眼光來看維奇。他男性的臉似乎是用深色的桃花心木硬鑿出來的。長黑的頭髮微卷,令人想要用手梳攏過它們。安妮渴望解開他束髮的皮索,感覺它的質理。他的臉方正,鼻樑挺直,下顎堅定有力。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寬得無法置信,雙腿恍若橡樹。他棕色有力的大手同樣地饒富魅力。他的全身散發著一種強烈的自信,但她知道那和他的財富無關,那是出自他的內心深處。
他第一眼給人的印象就是堅韌、強壯、有力、意志堅決。而且他還有著惡魔般的英俊容貌。她猜想他的個性也是邪惡、危險的。但最吸引人注意的,還是那對冰藍色的眸子,和他黑黑的臉一點都不相似。而只要他一個眼光掃來,便可以將人凍住在原地。
安妮歎了口氣,瞭解在任何女人眼中,他都是最令人渴望的禁果。想來為他傾倒的女人也不計其數了!
第四章
他們來到伊甸莊時已是薄暮時分。安妮還沒看過落成後的伊甸莊,它美得奪走了她的氣息。她突然想到不知道維奇看到最後的帳單會怎麼說,是她提議用昂貴的進口大理石、手繪的瓷磚,及純金來鍍金的。她聳了聳肩。反正那都是安妮的主意;他總不能怪到安利爵士的身上。
大馬廄的中央設計了一座讓馬飲水的噴泉,廄裡已經有一對優秀的駿馬,其他棚子則都是空的。安妮在心裡感謝天她學過怎樣照料自己的馬匹——很少有淑女學會這項技能的。維奇要求男人要能照顧自己的馬匹。
他們在前門遇到了穿著淡蘭花色紗麗的印度美女,她的手臂裡捧著自院子裡摘下來的藍色鳶尾花。她羞怯地微笑,—屈雙膝。「歡迎歸來,主人,伊甸莊就像座皇宮一樣。這裡的花朵有點奇怪,但是同樣地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