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無法抗拒它。她拿出那件禮服,回到自己的艙房試穿,突然間她由一位長手長腳的年輕人轉變成了一位曲線窈窕的女子。她解開束髮的皮索,任由一頭黑髮披瀉下來,第一次注意到自羅絲替她剪短頭髮後它已長長了許多。安妮在鏡前擺姿勢、轉身。
她閉上眼睛,想像自己在舞廳裡由維奇帶著翩翩起舞。那一定會非常有趣,他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可以和他揶揄、調情。她的夢想全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即使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似乎怎樣也看不夠鏡中的自己,她已經太久不曾穿著女性的衣服了,幾乎忘了成為女性的美好與特殊了。
她痛恨當男人。她想要成為女人,一個真正的女人——全心地渴望。她用不情願的手脫下金色衣服,掛在衣櫃裡。這件禮服她留定了,她的手一碰到它細緻的衣料,就知道它是屬於她的。
安妮在吊床上晃蕩,心中浮現旖旎風情。她沉入了夢境。她夢到她的母親,美艷絕倫的她正在款待賓客,所有客人的目光都離不開她,他們稱讚她的美,再看向安妮,憐憫地搖了搖頭。她走到鏡前,看著自己被剪掉的頭髮,男性的衣服。但突然地像灰姑娘一樣,羅絲給了她一副面具及金紗衣服,安妮變成了一位戴著金色王冠的美麗公主。
她醒來時船已經啟動。她不知道維奇什麼時候回來啟航的。那個男人難道從來不睡嗎?他像豹一樣是個夜行動物,總是在夜裡狩獵,然而白天他照舊掌舵,購買商品。他的精力似乎是無止盡的。像他這樣不需要睡眠的人真有點不像是人類。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起了昨夜。金色的禮服將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主意逐漸在心中成形,一開始只是個念頭,但它迅速地勃發成長。他們會參加威尼斯的嘉年華會。還有什麼地方比那更適合維奇初次認識藍安妮的?有什麼地方比那兒更適合讓兩名陌生人來一段韻事?
但她心中還有著懷疑。她能夠辦得到嗎?希望又再升起。她會想辦法安排一次意外的邂逅。嘉年華會的慶祝只為了一個單純的目的:尋歡作樂。那是個虛幻的魔法世界,在那兒所有的夢想都可以成為事實。
維奇在波多買了上好的法國酒及香檳,打算貯藏在他伊甸莊的酒窖。安妮詢問她是否可以也買香檳到倫敦賣,賺取利潤。維奇告訴她這是個好主意,英國人喜歡喝進口的酒,法國境內又正憂攘不安,如果情況再惡化,法國酒可能會停產,而這意味著酒價會上揚。
由波多到葡萄牙的航程並不平順。她待在艙房裡對抗暈船,直到他們抵達了風景優美的里斯本。他們在這兒買了兩百箱的瑪德裡雅酒。
到了西班牙後,天氣熱得難以相信倫敦還是冬天。他們買了西班牙及摩洛哥皮靴,「飛龍號」掠過直布羅陀海峽,只停下來補充食物及飲水,再繼續到卡特加那,買托立度鋼做的刀劍。
安妮無法相信他們才只在海上過了一個星期,這個星期內她走過了法國、葡萄牙及西班牙的港口,經歷了各地的人情、文化、食物、語言、氣候,各不相同。
安妮大多留在廚房幫忙麥克文準備三餐,每次她來到甲板上,她大多避開那些粗魯的水手,自己一個人獨處。她不想再成為他們的笑柄。她也和維奇避而遠之,害怕他會命令她收索,或做一些女性的力氣所無法負荷的工作。
雖然她刻意地迴避維奇,她卻歷歷察覺到他的存在。他發出的命令總是被立刻執行。似乎他天生是個發號施令的人物,船員對他又敬又畏。她知道船員喝酒喝得凶,但她從沒有看過他們喝醉,或逃避責任。維奇的要求很嚴格,尤其他堅持船上要保持乾淨,船上的甲板一定得刷得乾淨發亮。
維奇黝黑的肌膚被太陽曬得色澤更深。結果是他的藍眸變得更加冷淡似冰,往往他一個輕蔑的目光掃過去,就可以凍住水手。
他們在薩丁尼亞下船觀光。這兒的建築是地中海式的紅瓦白牆,山坡蜿蜒連接著蔚藍的海面,山上開滿了各式燦爛的異國花卉。他們一起眺望著海面,和諧地抽著菸。熱烘烘的太陽照著安妮的背,照熱了她的血,令她又想入非非了。
她望向維奇,她的嘴唇變得乾燥,渴望著他的碰觸。但她知道如果他碰了她,她會尖叫。她真正想要做的是碰觸他。她想要感覺他黝黑的肌肉的肌理,讓她的手指梭巡過他長髭的下顎。她的手指癢癢地想要解開他的襯衫,她的手疼痛地想要游移過他寬闊的胸膛。她渴望將唇印在他唇上。她的大膽令自己也臉紅,內心裡她渴望舔他、品嚐他誘人的肌膚上的鹹味。
再一次她偷眼瞧他時,他正咧開嘴,欣賞地看著一群漁家女。她們赤著腳,提著裝著生蠔的籃子,並都有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他召喚她們過來。一開始她們顯得憂慮,害怕這位嘴角有疤的大個子。但他對她們眨眼、揶揄,比著手勢向她們買了些生蠔。很快地,他們已在調情、笑鬧,那些漁家女甚至朝他潑水,表示邀請。
「想要游個泳嗎?」維奇問安妮,他脫下襯衫,並未嘗試掩飾他胯間的鼓起。
「不,謝了,」安妮僵硬地道。「如果女方不願意時,你該死地都怎麼做?」她淡淡地問。「還是這種情形從未發生過?」
「發生過許多次,」維奇承認道。「我都是訴諸誘惑的技巧。」
「該死了,在你甚至不能說她們的語言時,你要怎麼誘惑她們?」
「性是全球通用的語言,安利,你有看過我給你的那些書嗎?」
安妮的臉紅了。
「我可以看得出來你看了,」維奇咧開嘴微笑道。「老天,不要這麼心胸狹窄,你該知道你的老二並不只有一個用途,如果它沒嘗過地中海女人灼熱的舌頭,那你還不算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