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君,醒了就睜開眼來,閉著眼無法讓事情過去的。」他心裡有著怒氣,說話的口氣反倒平靜,讓一旁伺候的雅商、雅徵心頭有些驚慌。見主子要她們端水的手勢,匆匆地離去。
蘇君任著過去的記憶在腦海裡轉,往事一幕一幕的重演,傷心的淚在臉頰上不止的流,她睜開濕漉漉的眼,靜靜地不發一語,彷彿回到第一次看到樂靜驤時的模樣。
他任她看著,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等到雅商她們端了參茶回來,他才接過杯子開口說話:「喝些參茶,補補氣。」
蘇君坐起身子,接過他手中的杯子,不若以往任他喂。對於她的行為,他的心有著失落,嘴角漾起無奈的笑容。
「我……」蘇君喝完茶,遞回了杯子,開口想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而停頓了下來。
「你想說什麼,儘管說。」樂靜驤伸手想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見她微微地閃開,側臉歎口氣的垂下手。
明白她傷了他的心,強忍住哭聲,在抱住他的身體時也大聲喊出,「靜驤哥哥……靜驤哥哥……對不起!
相處這一年來,她第一次喊他,是在見了鍾冠文人要昏倒時;第二次便是現在,兩次都是哭著喊他的名,難道這個名字帶給她的,是哭泣的意義嗎?
「為什麼要對我說抱歉?」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耐心地擦去她的眼淚。人家說女人是水做成的,可是他不要他的女人為他流淚,也不要她為別人流淚。
「我……」蘇君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怎能開口告訴他,她是鍾芷,她是鍾冠文未過門的妻子,只要她活著的一天,清醒地明白這個事實,這個身份就無法擺脫。她開不了口說,也不想說,更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樂靜驤等著她開口,許久的沉默讓他吐了口氣,卻吐不出心中的怨悶。
「不管你想說什麼,我都會聽。可是我最想知道的……告訴我,你還是蘇君嗎?」他認真地問。
「我想當蘇君,可——」
他不讓她把話說完,抱住她,低頭堵住她的嘴,將她想說的話全吃進嘴裡,直到她在他懷裡啜泣,他才放開她。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到底有什麼擺脫不了的關係,不過這輩子你是我的蘇君,早在我救你的那一刻起,便是改變不了的事,這是你欠我的情債,我要你償還,不許你欠我。」
「你……何苦這般為難我?」蘇君枕在他的心口上,聽著那安穩的躍動,濃烈的愛因他的不退讓難以面對前恩後情的兩人。
抱著她,任她的小手推著自己的胸膛,是推拒也罷,是無奈也無所謂,他不會放開她,更不會讓她回去那人的身邊。
「不為難你,難道要任遺憾跟著我過一輩子嗎?」他笑問著她,苦澀的語意告訴她,回頭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她擺脫不了以往背負的情,不管她對鍾冠文的感情是報恩是愛戀,她欠他的,她都必須還。
「我……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由鍾芷變成紫蘇君吧?」她靠回他溫暖的身體,沉澱自己翻騰的心情,像是喃喃自語的問。
「巧韻約略說了些,宮奎也探得一些,不過有些事情查得並不清楚。你若想說,我也想知道,若不想……我不勉強。」
他知道,鍾冠文對她有很深、很深的感情,這可以從他以為她死了,立下墓碑寫著「愛妻」兩字知道,可以從他刻意保留她的東西知道,可以從他不立正室的行為知道,可以從鍾老夫人不許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她的事知道。他真的可以體會這種深情的感受,不過愛情這種東西就是這樣,它不是商品,退讓不得,除非他愛她愛得不深刻,愛她愛得不癡心,否則焉有退讓的道理?
她不懂,那是她把對鍾冠文的恩情當愛情,所以她把鍾冠文讓給那些女人。但他懂什麼叫愛情,所以他不會放手讓她走,不會把她還給鍾冠文,更不會讓她走向其他男人的懷抱。
蘇君不答話,低頭望著自己的手,任思緒帶她走回以往。寂靜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直到他以為她累了、睡著了,想為她拉被蓋著才驚擾了她的思緒,她才開口細說她在鍾家的往事……
她爹十歲時被賣入鍾府,當鍾老爺隨身的侍僮。二十歲那年,跟著老爺來京城學做生意。老爺二十四歲才娶義娘,義娘也就是她娘的主子,她娘便是因為陪嫁才入了鍾家。義娘嫁入鍾家一年半後生了少爺,少爺就是冠文哥。當時,她娘還未嫁給她爹,所以她娘成了冠文哥的乾娘。
冠文哥六歲時,老爺的娘親做主,把她娘許給了進康,隔年因為義娘的身子不好,老爺將京城的生意交給進康主持,自己則留在蘇州陪著義娘,而她娘則不得不從蘇州上京城陪她爹,也幫著打理京城的事,蘇君便是在京城生下的。
七歲前,她是幸福的人,爹娘很疼她,老爺很疼她,大宅子裡的人都知道她只是管家的孩子,但每一個人都疼她,即使她不漂亮,長得圓圓、短短的,但大家都拿她當寶貝看待。
七歲那一年,老爺從蘇州帶公子來京城住一陣子,後來老爺處理好京城的事要回去前,要爹和他們一塊兒回蘇州,於是蘇君一家大小也跟著老爺離開京城。
他們搭馬車往蘇州走,一路上除了冠文哥愛逗她哭外,幾乎沒什麼事發生,直到有一天,他們遇到了一群搶匪。
那群搶匪一見他們,二話不說的就殺了起來,同行的人除娘和她之外,多少都會些拳腳功夫,所以娘抱著她躲到一旁。過了不久,娘見到冠文哥不敵搶匪,身子受了傷,她一慌,便將蘇君往草叢一扔,邊喊著要她快跑,邊往冠文哥跑去。當跌了一跤的蘇君爬起來時,再回頭只見到娘護著冠文哥的身體,身上流滿了血……她跑了過去,本來想去找娘,可是就快要跑到時,她聽到爹在叫她和少爺。她回頭看爹,卻看到一個搶匪舉著刀子站在她眼前,搶匪沒有殺她。只用凶狠的眼瞪著她直看,直到冠文哥跑來救她,他們兩人打了起來,後來搶匪朝她揮出大掌,那掌風直直將她打進了冠文哥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