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等得既心慌又心急。
心慌,是因為她答應過他,不要求他去見小姐,但她今日又答應小娟這事,令她不知如何向他說。心急,是因為她真的存有私心,只想一人獨佔寒季書所有的關懷和注意,若不是兩人的身份差太多,她真會不顧一切把他佔為已有。
所以,她今天一定要說一說才行,必須趁著她還有勇氣,趁著她的私心未戰勝理智前,趕緊把話對寒季書說清楚。
「……臨別慇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她做好了決定,再回到書上時,便見到這幾句詩。她不自覺地吟起,心中感歎世間情感的無奈與分離。
雖說唐明皇和楊貴妃是愛得那般濃烈,然而一旦面臨利害相沖時,感情還是禁不起考驗。就像她的爹娘,不也曾經是深情比酒濃,但為了一個子嗣,冷戰十年多直至老死,娘都不曾原諒爹,而爹更是抱著滿滿的遺憾揮別人間。
她最好離感情遠一點,有如她的名字一樣--長長遠遠的離開。
長離邊想,視線重回寒季書所寫的書法,赫然發現上面有紅墨句讀之處別有含意——
「寒、書、情、系、長、離!」
這……是真的嗎?還是她眼花了?
應該是她眼花了,寒季書的詩不可能是這麼寫的。
唉!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擾人人自擾。
但就算寒季書的詩不是這麼寫,她的心卻早就陷在裡頭,不可自拔。否則,她怎會捨不得將玉塊還給他呢?怎會為了秦夢蝶的事煩惱呢?這全是因為她對他有了非分之想。儘管她情不自禁,但感情之事由得了她作主嗎?
「……爺,小心走。筆君,快去為爺端醒酒茶來。」門外傳來墨衣的說話聲,應是寒季書回來了。
「是。」
「筆秀、筆秀,離兒呢?怎麼不見她,她去哪了?」
「爺,已經二更了,小姐早就歇了。」
「歇了?誰准許她歇的,我已經一天沒見她了,不行。」
「爺,您別嚷嚷呀。您今夜酒多喝了,您醉了。」筆秀輕聲安撫著。
「爺,您回來了。」長離走出房門,心中嗟歎時機不對,早在聽到他的聲音之際,她已知曉今夜是空等待了。
「離兒,過來,過來。」寒季書顛躓著步伐,往長離的方向走去。
「爺,小心。」長離抱住差點撲倒的寒季書,他滿身酒味嗆得她難受,頭不覺的暈了起來。但他抱她抱得緊,頭也緊伏在她的頸窩不動,其他的人見他纏住她,紛紛站到一旁乾瞪眼。
「小姐,還是由你來扶爺回房,否則爺會一直嚷嚷著要見你。」墨衣笑著指指在長離所住的隔壁房間。
「好。」長離推著他往前走,見他不動,哄道:「爺,外頭好冷,我們回房裡好不好?」
「你會冷?你怎麼不早說呢,我還以為你打算整夜站在這兒賞月。」他揚起迷人的笑靨,嘴附到她的耳畔說:「離兒,今早我在書房隨手練字,忽然心有所感,就寫了一闕詞:寒星伴月,夜深沈,近水樓台,歌聲吟。書琴一隻,譜樂音,月下獨白,訴衰心。奈何,情人不解……」
長離聽著他的吟唱,身子莫名的僵硬起來,想要開口喝止他,他的身子卻往前一顛,在她的粉頰印上一個深吻。
「哇,好香!我的離兒,你真的好香。」
「爺!」長離知道他正在發酒瘋,沒想到他的酒品這麼差,還好他不常喝酒。這還是她來到寒府,第一次見他喝這麼多酒。「爺,我們快點進房裡好嗎?」
「進房裡?好,我們這就進房!紅燭點成雙,新郎抱新娘。」寒季書順著她的話,摟起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抱入懷裡,不讓她出聲抗議,踉踉蹌蹌的步進房。「你們……不許進來,這是我和離兒要進的洞房,誰都不許進來壞了我的好事。你們該聽過……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瘋瘋癲癲的重複說著,醉眼濛濛的眸中突地閃動一道精光,阻止了他的下屬。「聽到了嗎?誰都不許進來,今夜只有我和離兒兩人成行哦!」
「爺!」長離因他的瘋言醉語是又羞又惱,偏他醉得不知所言,她只好不理睬,一逕努力地把他扶到床上躺好。
但他很重,她的力氣根本比不上他,她回頭想喊人幫忙,身後卻一個人也沒有。
「你們……哎呀!爺,你別亂動,爺……啊……」
無奈之下,她只好自立自強,為了不讓他滾下床,她也跟著上床,然而他直壓在她身上,差點把她壓得岔了氣。
「爺,你快別睡呀!」她一手推著他埋首在肩窩的頭,一手將壓在身上的重量往旁邊移。
「離兒,別推我走開,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哦!在七、八年前,我就已有心上人了,但是直到兩年前,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和容貌,最近……我頻頻向她表示我的情意,但是她……傻丫頭一個,總是不明白我的示意。」寒季書說完話,苦笑了一聲,趁著身下的人兒分神之際,他老實不客氣的把唇印到她柔細粉嫩的雪頸上。
「爺的心上人是誰?」乍聽他有心上人,她嚇愣了,心情浮浮沉沉、苦澀不堪。原來他在七、八前就有心上人了。
「是誰?這教我該怎麼說呢?她真是教人討厭啊,明明我都表示很多次了,不管明示、暗示、提示都用上了,她卻還直問我心上人是誰?你說,這種人令不令人生氣?」寒季書加重他的吻,往上尋找心中渴望的紅唇。
「那……爺的心上人,到底懂爺的意思了嗎?」長離非常瞭解單戀的心情。她想,這或許是他今晚喝醉的原因,藉酒澆愁,不正是苦澀戀情的最佳詮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