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能指望環兒爭口氣,替姊姊完成這樁婚約。不然毅親王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至於丞相之缺,恐怕是……
他臉色驀地一白,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若是如此,他這二十幾年的心血就都白費了。
不,他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哪怕要殺了那個逆女.也不能讓她毀了他一生的心血?
「大人,二小姐到了。」一個小廝戰戰兢兢地上來稟報。大人的臉色好嚇人,這幾天於府一直籠罩在陰沉沉的氣氛中,所有家丁奴婢全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出個什麼錯會被心情不好的大人拿來出氣。
「喚她進來。」他煩躁地瞪著那小廝退出去,傳個話也畏畏縮縮的,什麼事都做不好,於真哪去了……
對了,於真被他下令關起來了,那個混帳,虧自己那麼信任他,提拔他當府裡的大總管,他居然這樣回報他,忘恩負義的傢伙。於正詳臉上的神色凜然,看他怎樣處置他。
正想下令叫人活活打死他時,於環進了大廳,瞧見父親臉上的神色,心中一動,是誰惹爹這麼生氣?驀然間心念電轉,立刻有了眉目。「爹爹,你喚環兒回來,可是家中有什麼事嗎?是大娘身子不舒爽了,還是姊姊心情不好?」
於正詳轉身,瞧見女兒酷似其母的美麗臉龐,那五官細緻得有如精心雕琢般,雖稚氣猶存,卻仍難掩其絕色天香,他不由歎了口氣。「環兒,你來了,為父對不起你。」
於環一怔,一向喜怒不在女兒面前顯露的父親這回怎麼……
「原來。為父打算讓你姊姊下嫁毅親王的世子,你則等到過了年,太子選妃時送畫像人宮,有毅親王小姨子這一重身份,太子妃是非你莫屬,唯有這樣,我才對得起你死去的娘親。當日若非你娘,我何來今日。」於正詳緩緩一歎,「可現在,你姊姊她竟然……」
於環聽著父親的話,心中哀戚,原來父親並未忘記過娘親,他心裡一直記著娘親對他的恩情。雖然他想給的並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在他眼裡,這也許就是一個女子最好的歸宿及最大的榮耀了吧。
感動未褪,冷汗卻滲了出來,於環心中暗叫萬幸,幸好出了這件事,不然她可就真要進那佳麗三千的後官,過那生不如死的生活了,更別說想離開於府,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飛了。
「環兒,家門不幸,出了你姊姊這個逆女,唯今之計,也只有你代姊出嫁了。只是你年紀尚幼,為父實在是不放心。」於正詳輕歎一聲。
「姊姊怎麼了?」於環和那個大她兩歲的姊姊一向不親,因為於玉向來是沫浴在她娘親的關愛之中,大夫人對於庶出的她一向淡淡地不放在心上,這也造成了她們姊妹間的隔閡。
「不要提她!」於正詳怒火又起,終是忍住了,正待再說些什麼——
「大人,大理寺正卿張大人來訪。」一個家僕來報。
「請他在大廳坐,奉茶,我馬上去。」於正詳揮退家僕,轉向女兒.匆忙地說:「環兒,你也累了,先去更衣休息吧,這事,我待會再和你說。」說完便匆匆的走了。
於環出了書房,微微一笑,娘,爹爹沒忘記你。笑著笑著,她竟落下淚來。
宛兒迎上的就是主子笑中帶淚的嬌顏,嚇得她一呆。「小姐,怎麼了?」
見小姐恢復原來的樣子,宛兒才鬆了一口氣。「那小姐現在是回房淋浴更衣,還是先進點飲食?」
「,我去看姊姊。」是為著剛剛爹爹一番話,她才沒那麼好心去為那對一向視她如無物的母女指點一條明路呢。
「啊?」宛兒又搞不懂了,小姐對大小姐母女不是一向不見不聞的嗎?
「笨丫頭,別想了,當心想破頭。」於環笑著點點額頭,「幫我到廳裡聽著些,看爹爹同張大人說些什麼。」那個張大人,是不是……
* * *
來到於玉住的蘊玉閣,奇得是一個下人也看不見,這倒怪了,大娘不是一向不會讓蘊玉閣周圍沒人看著的嗎?
略一想,便知必是大娘正同姊姊說私房話,於是她悄悄掩近於玉的房間窗下。
時近深秋,於玉房裡,火爐烘得一室溫香,爐邊,母女倆正對坐密談。
「玉兒,你倒是說話呀,你是怎麼想的,說來娘聽聽,也好給你出個主意呀。」
沉默了好一會,於玉才開口,「娘,女兒早巳打定主意,真哥生,女兒便生,若爹爹不肯成全我們,那兩人共死也不是什麼難事呀!」
「呸,你胡說八道什麼呀,娘怎麼也會讓你死的,就算拚了娘這條老命,也要護得你周全。」於陳氏又氣又急,「別亂說,你沒事的。」「反正我早想好了,我和真哥同生共死。」於玉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絲怯意。
於陳氏急得額頭直冒冷汗。「娘就是不明白,你好好的王府少王妃不當,為何偏偏為個下人……」
「不要這麼說他。」於玉一直平平淡淡的聲調起了變化,「他不止是個下人。」喘了兩口氣,靜下心緒,她幽幽地道:「娘,你是一品的誥命夫人,可是你開心嗎?有這麼一個一心求功名利祿的夫婿,你可有過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之約?可曾受過憐惜呵護輕憐蜜愛?如果嫁進王府就是像你一樣,我寧可自己找個會憐我惜我愛我護我的夫婿。」
「在真哥眼裡,我是最重要的,財富權勢都比不上我重要,前年大考之時,爹爹有心栽培要送他進科場,憑他的學識足以得功名,但為了我一句話,他寧可吃巴豆裝病也不登那龍門!我要的不多,只是一個會愛我的男人。我早就知道會有今天,可是我不悔,有真哥對我的這份心,嘗過真哥對我的情意.哪怕今天立刻死了,我也甘願。」
一番話說來,兩個人動容,於陳氏自不必說,就連窗外偷聽的於環,也對這個自小心高氣做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姊姊佩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