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音見狀,臉上泛起惡意,口中喃喃自語:「臭丫頭,你得謹慎點兒,哪天將本姑娘惹毛了,當心送你們祖孫二人共赴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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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只要有機會,慕容雪總會避人耳目,帶著一些精緻小點心去探望時常三餐不繼的凌月,讓她補補身子。這樣偷偷摸摸的去了幾回,倒還沒遇上什麼麻煩。
「凌姐,這是我親手做的餑餑和粕敉,你嘗嘗。」慕容雪將糕點一塊塊從窗欞遞給屋內的凌月。
凌月隨即狼吞虎嚥起來,像是餓了幾百年似的。
慕容雪敬佩她這般辛苦的偷生,只為替死去的丈夫立個衣冠塚,若非愛到極至,怎會有此情義?
「你再多忍耐一些時日,我知道鑰匙放在柔卿姐房裡,只要她不在,隨時都可以下手,事成後,我再拿件衣裳讓你換上,喬裝成府裡的下人,只要咱們配合得當,應是萬無一失的。」
「雪兒,你的大恩,我來世就是做牛做馬也償還不盡。」凌月熱淚盈眶,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只要還囚禁著她,尹千負就無法從過往走出。慕容雪認為自己是有心為善,雖善不賞,便不要她的感激,只要她好好保重身子,就是完成了先夫遺願也不得輕生,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她苦熬了這些年,老天不會棄她不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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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慕容雪又在尹千負的懷中過了一夜,一早她醒來時,尹千負已經出門,床榻上還殘留昨夜的溫存。
她攬衣下榻,來至鏡台前坐下,從寶奩中取出繫著銀墜的玉搔頭叉入雲鬢,再將牡丹當成髮飾,畫上涵煙眉,唇脂點上石榴嬌,然後以雲母片剪了花式貼在額上……平時不常在面容上施以脂粉的她,此時竟妝點得明艷動人。
女為悅己者容,她倒沒注意自己已不自覺的印證了這句話。
昨夜枕畔的尹千負曾不經意提起,今兒個他將到刺史大人府中作客,正意謂著柔卿也會隨去。
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她於是鬼祟的溜進柔卿的房裡,探探門外並無人發現後,才關上門,開始翻箱倒櫃,尋找小屋的鑰匙。
折騰了一陣子,終於在木櫃裡找到一隻鴛鴦蔓草紋銀盒,盒裡躺著一把鑰匙。
「應該是這把了。」她將鑰匙放入袖袋內,旋即若無其事的步出房門。
不意卻撞上路過的陳嬤。
「慕容姑娘早,不知姑娘為了何事找柔卿姑娘?她一早便跟著少主出門去了。」陳嬤果然是個勢利小人,見慕容雪的身份今非昔比,縱使為了上回被尹千負杖著之事,在心中記上她一筆,見了面卻是這副逢迎巴結的嘴臉。
慕容雪對這類小人一向敬而遠之,平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就不知她是不是好嚼舌根的人。
「我……我本想來向她拿個繡花樣子,這會兒才想起她陪少主出門作客的事,待她回來,我再走一趟吧!」慕容雪說起話來渾身不自在,話一說完便忙著離去。
「怪哉!緊張個什麼勁兒?這其中一定有鬼。」陳嬤看出了事有蹊蹺,決定趁此告她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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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確定萬事俱備的情況下,慕容雪帶著一件下人穿的衣物再次冒險進了林子裡。
「凌姐,我來救你了!」她大喜過望的嚷著,將門鎖打開後,急忙要凌月將衣裳換上。
凌月沒想到她真的膽識過人,原以為她身為弱質女不敢背叛尹千負,孰料她竟說到做到。「你放我走,少主不會饒過你的,咱們非親非故,這麼做值得嗎?」
「說什麼值不值得,我……」慕容雪忽地感到胃裡一陣反胃,幸得早上尚未進食,只揭來衣袖乾嘔。
凌月連忙扶她坐下,憂心的問:「妹子,你怎麼,該不是受涼了吧!」
「我也不清楚,連日來我只覺得食慾不振,老想嘔吐,精神也不太好。」
「請大夫看過了嗎?」
「只是點小毛病,毋需勞師動眾,甭擔心我了,助你脫離險境才要緊。」
在慕容雪的催促下,凌月換上紫衫、黃裙,並將披散的髮絲梳成高髻,隨後又戴上冪羅遮面。
「今兒少主不在府中,咱們有大好機會可瞞混過關,事不宜遲,快走吧!」慕容雪逮著了這個機會,抱著破釜成舟的決心,不成功便成仁了。
「大恩不言謝,好妹子,這份情義,我會銘記在心。」凌月心有千言萬語,此刻卻一句也記不得,只感謝上蒼讓她遇見了這一位貴人。
「要謝的話,等事成之後再謝吧!」這的確不是謝恩的好時候,慕容雪步步為營的領著凌月離開這個地牢似的地方。
兩人從後院的小門進入尹府,凌月頓時有了重見天日之感,鎮日被囚禁在那間簡陋的小屋裡,每晚入夜後,皆得與林子裡的鬼聲魅影為伍,早已不知置身日光下是何滋味。
再次踏入這個熟悉卻教她許多痛苦回憶的地方,她不禁百感交集。
慕容雪看出她的心正受著無比煎熬,卻無暇安慰,只勸她別胡思亂想,眼下安然逃離才最重要。
「咦?慕容姑娘,你要出門啊!」來到前廳,不幸又遇見了多事的陳嬤。
或許是作賊心虛,凌月的頭低得不能再低。
慕容雪深怕露出馬腳,讓陳嬤抓住什麼把柄,於是刻意斥責起她來:「我想做什麼,你管得著嗎?少廢話,讓開。」
陳嬤活到這把歲數,除了尹府以前那些正主兒和尹千負外,還沒有哪個丫頭片子敢這樣對她說話,就連柔卿平日也對她客客氣氣的。
「臭丫頭,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了。」她在嘴裡小聲嘀咕,又不敢當真罵出口,差點給憋死了。
「你在嘀咕什麼?你可得知道,要是我在少主面前參你一本,你這項上人頭馬上搖搖欲墜。想多活幾年的話,就少管我的閒事。」慕容雪想以氣勢喝阻她,不給她任何看出端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