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真恨他入骨,那眼下她為誰波瀾不起?為誰心如古井水?
「士巖,你在逼我,逼我理清心中混沌的一切,可我做不到,我沒出息,你責罵我好了。」
荊士巖眼見目前有了麻煩事尚未解決,不想與她爭執這個,索性暫且放過她。「咱們心情同樣惡劣,我說什麼你也未必聽得進去,何況我不是來找你鬧不愉快的,只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何事,我都會在你身邊。」
慕容雪只怕自己今生該他什麼,再也無力償還,只願能有來世,再回到最初,她將燃盡一生,還他以最熾熱的濃情至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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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為了迎接宋老爺回來,下人們特地準備了一桌酒菜,更把宅院前後打掃得一塵不染,來興也把鋪子裡的帳目整理好,等著讓他過目。
「老沈,士巖對經商還是個新手,平日鋪子裡的事就夠他忙的,你可多費點心伺候著,關於藥材買賣之事,你也略知一二,必要時得幫著他些。」宋老爺才一回采,開口便是關心荊士巖的事。
大伙都看得出他很中意荊士巖這個義子,否則不會輕易對他推心置腹又關懷倍至。
老管家連連應允,要宋老爺放心。
荊士巖見宋老爺心情似乎很不錯,連忙要人去將慕容雪請出來,好為她引見一番。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慕容雪便入得廳堂,向宋老爺行了個禮:「慕容雪見過宋老爺。」
「這位是——」
「義父,雪兒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到杭州想找的人就是她,如今雪兒有了我的骨肉,還望義父作主,讓我能盡快給她個各分。」荊士巖已不知他急著辦這事兒是為了她的聲譽,還是為了自己的私慾。
宋老爺徹頭徹尾將慕容雪打量一番,連連頷首讚道:「好個標緻的大美人兒,士巖,你真有眼光。」
他活到這把年紀,還沒見過像慕容雪這般風姿綽約、顧盼生姿的絕色佳人,真是替荊士巖的好福氣感到高興。
「承蒙宋老爺不棄……」
「唉!日後你過了門,你我就是一家人了,毋需太見外,你就跟著士巖喊我義父吧!」
慕容雪只一笑置之,因為她清楚得很,宋老爺對她的好感不會維持不久。
果然,管家一聽到宋老爺允了他們的婚事,立刻在他耳邊嘰嘰咕咕了好一會兒,只見他的臉色漸漸轉喜作嗔,直至雙眉糾結得再也展不開。
「豈有此理!」宋老爺憤而拍案斥道:「尹府為了一名婢女搞得滿城風雨,這事兒我一進城就聽說了,只是想不到尹府要的人竟在我宋家。雪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慕容雪想解釋,但不知從何說起,於是求救似的望向荊士巖,請他代為開口。
「義父,尹千負那個人性情陰晴不定,當初將雪兒買進尹府為奴固然是好意,但不料之後竟翻臉無情,賜死了雪兒的爺爺,雪兒為了逃離他的魔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逞,你千萬別讓她再次羊入虎口。」荊士巖用盡法子想對宋老爺動之以情。
可宋老爺一向不願惹事,也不敢招惹尹千負那種難惹的角色,有些事可以用銀子擺平,有些還是少管為妙,畢竟他只是個生意人,沒權沒勢的,拿什麼和人鬥?
「不是義父怕事,但放眼杭州城,誰敢與尹幫主作對?萬一真惹火他,他有的是辦法給咱們安個罪名,然後讓官府來抄咱們的家,到時我畢生的心血豈不全付之一炬?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快些將他要的人送回去吧!」
「義父,雪兒已是我的人了,尹千負若知道她懷了我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對她,我的孩子也不知能否保住小命。」荊士巖明知宋老爺不輕易改變決定,仍然不放棄說服他,無論如何也要求他留下慕容雪。
宋老爺原本興高采烈的好心情全被此事破壞殆盡。所謂紅顏禍水,他斷不能留下慕容雪這個禍水,以免到時後悔莫及。
「別說了,我心意己決,你該不會為了一名女子讓咱們父子倆兒反目成仇吧!」
荊士巖還想反駁,慕容雪卻攢住他的衣袖,大失所望的搖搖頭:「宋老爺顧慮的也不無道理,天底下沒有人會將禍事往自個兒身上攬,你死心吧!」
她的確不能讓他們為了她而反目,宋老爺對荊士巖恩同再造,若不是他,荊士巖早餓死在來杭州的路上,對這樣一個大恩人,荊士巖是該珍惜這份恩情的。
「雪兒,你好不容易才逃出來,難道還想自投羅網嗎?太傻了,我不答應。」荊士巖就怕她與生俱來的那股傲氣害了她,如今宋老爺已擺明了不想留下她這個禍害,她有她的驕傲,屆時定會回尹府,乾脆任尹千負予取予求,或負氣離去,流落在外自生自滅。
「士巖,此事你最好盡快擺平,當初我收留你是好意,可別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宋老爺只黯然的說著,桌上菜餚動也不動便回房去了。
宋家所有下人皆對慕容雪投以責備的眼光,彷彿在指控她壞了宋老爺的好興致。
荊士巖想安慰她,她卻將他的溫柔拋諸腦後,在宋老爺離去後,跟著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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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宋老爺回來,約莫會住上個把月,昨兒他仔細看過鋪子裡的帳簿,沒什麼大問題,便很放心交給荊士巖全權處理,自己倒可逍遙一陣子。只是慕容雪的事一日不解決,他就得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深怕尹府的人又找上門來。想他一生循規蹈矩,何曾這般風聲鶴唳,彷彿自己作奸犯科了似的。
慕容雪當然感受到宋老爺故意擺給她看的壞臉色,加上管家整日在他耳邊加油添醋,將事情的嚴重性說得好像出了條人命般,攪得他心情忽上忽下。這也難怪,宋家人只是尋常百姓,惹不起官府或江湖中人。
平時荊士巖到鋪子去,慕容雪總會將自己關在房裡,盡量不與宋家人打照面。眼見自己的肚子愈來愈大,一顆心也越發不踏實,她身上背負著孩子的命運,以前的恩怨多想無益,她只煩著孩子該不該認祖歸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