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知自己的「驚天」之聲,惹來了注意她多時的老先生,瞪著她瞧了好一會兒,接著加緊腳步來到霍紫苑的跟前。
「還記得我嗎?霍小姐。」老叟定眼再次端詳著霍紫苑,這時更加確定她就是三年前合作過的小女孩。
「老天——是你?!」霍紫苑認出他那雙炯炯晶眸。
這雙眼總像藏著些什麼秘密似地,教人捉摸不定。
她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你不是說,以後走在路上,誰也不認識誰的嗎?」她強擠出一抹乾笑。
「我是說過,但事情有了變化。」老叟向她挨近,風乾橘子皮的臉漾開了毫無殺傷力的笑。
「是有些改變。」她低低嘟喃,憶及這一個多月來被紀斐然「趕盡殺絕」的狀況,又惱又怒。
他精明地瞥了霍紫苑手中的報紙,明知故問地關心道:「找工作?」
她連忙將報紙拋在一旁,「隨便看看。」
「現在在哪兒高就啊?」狐狸即使和善終究還是狐狸,更何況還是隻老狐狸,就算小動物再狡猾,也鬥不過他。
「問這做什麼?」她不喜歡這種誘餌,吞與不吞都讓人為難。
「聰明的女孩,我只是關心你。吃中飯了沒有?我們一起去前頭一家新開的法國餐廳用餐,邊吃邊隨便聊聊,好歹我們曾經共事一場,如何?」他慈愛的笑越泛越大,就像一張越織越密的蜘蛛網,罩得人心惶惶。
「不了,我吃過了。」霍紫苑打定主意,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不能再犯錯了。
「你很怕我?」他步步逼近。
「我……沒有。」她答得心虛。
「藏在你眼鏡下的美麗雙瞳可不會說謊。」他仍舊悠然地笑著。
「你到底想做什麼?」涉世未深的霍紫苑,面對他還生嫩得很,慌忙對答中更顯無措。
「霍小姐,讓我猜猜,你目前正在失業中,而且一直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又不願讓家人擔心,所以來此打發一天的時間,順便翻翻人事廣告,以求奇跡出現。」他蒼老的容顏因自信而釋放歡采,「我說得對不對?」
她戒備地斂上一層霜,「老先生,我想這是我的事,多謝您費心,若沒別的事,我要走了,我還有個家教。」她心虛地扯著謊。
「等一下,霍小姐,如果我讓你感到尷尬,我道歉,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這口氣倒較先前真誠了些。
霍紫苑這才止住了腳步,緩緩回首,「但願不是上次那類的差事。」
「霍小姐,以你所學在紐約要找到一份適任的工作,除了教職或醫院,是很難有其他發展的。讓我再猜猜,如果你喜歡教職,以我對你學識的認知,謀個教職不是難事,可見你並不喜歡執教鞭;至於去醫院工作,問題比較多。
在紐約舉凡需要你這種長才的人,多是經過考試、面試,你我心知肚明,『面試』的是——誰的背景夠看。據我瞭解,你的雙親一生奉獻教育,所以,你沒有——」
「夠了!」這個老男人將她的底細摸得太清楚了。
「別生氣,現實就是人生。除非你願意一輩子端盤子當侍女,否則,千萬別放棄我提供的機會。」他的笑猶如沾了毒的蜜,對於處在飢餓邊緣的小蜜蜂,怎麼回拒得了?!
霍紫苑想從這個泥沼中抽離,可無數個一分鐘過去,現實的鞭笞,趁她鋼鐵般意志力流失之隙,悄悄自腳底蜿蜒而上,霸住她曾拒絕妥協的心。
「你要我做什麼?」她開始在心中為自己的失去原則編織理由。
「將上次那個男人帶來我的實驗室。」
「什麼?!」她的心幾乎躍至喉間,險些進跳出口。
今日落難,不就是為了逃避這個男人,哪有再自投羅網的道理?
「不!」
「別拒絕得這麼快。」他沉穩如常。
「我不想再綁架任何人,就算給我二十萬美金,我也不幹。」她直搖頭。
「不,是一百萬美金。」他拋下這個天價,相信這個灰姑娘絕對會吞下誘餌。
「什……麼?」她沒聽錯吧!
「一百萬,一百萬美金。」老叟笑盈盈道。「你只要施點小手段,把他騙到我的實驗室即可。」
「騙他?老先生,你是否老眼昏花了,他紀斐然是何等人物,我會有今日全是拜他所賜。」
「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這一點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所以,你該不會叫我這個醜陋,又曾經害過他的人再去騙他吧?!」
「我人是老,眼可不花。」不待霍紫苑反應順手一摘,將她厚重的眼鏡給拿了下來。
「你幹什麼?」見他的舉動,「把眼鏡還給我!」
「你是塊璞玉,沒有女人可以像你這麼美,卻又聰明地將美麗刻意隱藏起來。」倏地,他又將她的髮髻給放了下來。
如瀑的青絲流洩而下,攪亂行經他們身邊多少雙驚艷的波光。
「現下,中央公園裡就屬你最美了。」老叟滿眼讚歎。也許……應該換個方式「誘騙」紀斐然。
「你這個老頭究竟想玩什麼花樣?如果你再不將眼鏡還給我,我就大叫非禮了!」霍紫苑心火狂熾。
「還給你。」對於她的嗔怒,他毫不縈於懷,並準備為她戴上眼鏡。
「我自己來,這麼大的年紀還這麼唐突!」她氣憤填膺的將頭髮重新圈了上去。
「霍小姐,明天上午九點到我的實驗室來,我們詳談細節。機會不等人,一百萬對你及未來可是個轉機。我等你。」他向她眨著眼,從容地離開。
他深信她會來。
現實就是人生!
這時,她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柔美的女子聲,「我們可以談談嗎?」
霍紫苑茫然地抬起眼朝來人望去,「是你——卓大小姐,有事嗎?」她一想到那天的事,還是一肚子氣。
卓妤完全不理會霍紫苑話中的不悅,逕自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沒什麼事,只是想和你聊聊你和斐然之間的債務。」
「你怎麼知道?」紀斐然竟然連這種事都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