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這不是為難我嗎?況且男女有別,漫漫長夜怎好共處一室?大小姐還是回去自己的房間安歇吧,我絕對沒有想逃的意思。」
不意被戳中心事,南宮禪匆忙中想澄清什麼,卻無奈地發現織夜確實抓住自己的錯處,一時之間不由大感慌亂。
「你剛才不是在羽夜房裡待得好好的嗎?我只是借你的床暫睡一陣,你要是怕犯嫌疑,地板桌面窗台屋樑任君挑選,就是不准離開我的視線!」連床位都先訂下了,大有「你能奈我何」的霸道口氣。
「大敵當前,我等殺手正須補充以備應戰,你卻把我趕下床……咦?你剛才說是暫睡一陣?這『一陣』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難道……」
「你可是這場行動的主力,也是最有可能取得天子首級的人,『狩獵天子』結束之前,我會好好看住你,所以你——休——想——摸——魚!
見南宮禪彷彿嘴裡塞了個大鴨蛋的呆樣,織夜得意洋洋地笑了。呵呵,她早八百年就該怎麼做了!
流星樓中,除了織夜和她自己,南宮禪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然而他對羽夜是愛憐,對她卻是貨真價實的忌憚——只有她親自出馬,才鎮得住組織中被公認實力最強的藍星!
織夜滿心期待地等待南宮禪的反應。
他會哀歎一聲而後認命,還是不屈不服起而反抗?
不管是哪一種,她都有法子鎮壓。
這回她可是有備而來!
然而,織夜預擬的後備方案統統落空了。
南宮禪沒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抬起他那雙澄澈的黑眸,晶晶亮亮地望著她,然後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句讓她當場僵掉的話。
「要是按照計劃,由我取下天子的性命,大小姐不就得嫁給我了?你真的那麼想和我成婚麼?」
拋下這個爆炸力十足的問題,發言者很不負責地轉身就走。
身後,被當成抵押品的袖口飄蕩在空中,失去反應能力的織夜被動地抓著不放,愣愣地任由南宮禪牽著一道走。
第四章
織夜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心思深沉的人。
環境的影響使她擁有較同齡少女更慎密周全的思慮。
同時,她的支配欲也相當旺盛。
眾人的臣服與讚歎——不論是對她的智慧或美貌,都是她喜愛的收集品。
天地間固然有太多太多不可預測的怪象,但在這座以她馬首是瞻的流星樓中,從來沒有什麼事物是她無法一手掌控的。
所以嘍,當第一道晨曦射入這間樸素整潔的寢室,織夜愕然驚覺自己竟犧牲寶貴睡眠,整晚倚在床頭,凝望仰臥於地的南宮禪。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做出這等蠢事!
堂堂流星樓的大小姐,怎麼可能會盯著一個男人失神,以至於徹夜不眠?
這這這……
都是這混蛋的錯!
沒事問那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做啥?
織夜怒上心頭,正要給猶在酣睡的罪魁禍首一記足以燒石融鐵的白眼,卻發現雙眼約莫是睜了一夜,過度使用的後果竟是無比酸澀。
哼,這筆帳不算在南宮禪頭上,她向誰討去?
小心揉著眼皮,織夜起身下床,來到南宮禪身邊。
低頭看去,南宮禪的睡臉上只找得到寧靜安詳,唇邊一抹飽睡一夜的滿足微笑,看在睡眠不足的織夜眼中,顯得格外刺眼。
在這種情況下,織夜做了一件她自信任何人在她的處境下都會做的事——提腳往南宮禪身上重重踩了下去!
只踩一次不夠滿意,她毫不猶豫地補上第二、三、四腳,到後來踩得興起,連次數都忘了繼續計算。
這等舉動雖然粗鄙不堪,卻……卻……好容易上癮咽!
不知何時起,織夜眼中積聚了一夜的氣悶已被單純的愉悅所取代,臉上更是漾起惡作劇的笑容。
「我說大小姐呀!這就是你向下屬道早安的方式嗎?」第二十四腳隆重落下之後,南宮禪翻身躍起,滿臉幽怨的閃到一邊。
唉!這位難纏的大小姐一下床,武者敏銳的知覺就喚醒他了,只是把眼睛瞇成一條偷瞧織夜,揣測造成那張俏臉烏雲密佈的原因。
等到織夜一腳踩下,他本想立刻「清醒」過來,卻在同時發現加害者竟露出未曾示人的一臉淘氣。
這一大發現讓南宮禪頓時決定忍辱負重,冒著被踩得渾身瘀青的危險,也要讓織夜玩個盡興。
遺憾的是,南宮禪萬萬沒有想到,身形纖細柔美的織夜一旦玩出了興趣,竟是一腳重過一腳!
這下他也只好倉皇撤退了。
愉人愉己固然是天下一樂,身體是武者本錢千萬得顧好……再說,他何時有了必須讓織夜開心的義務?一時興起罷了……對對,只是一時興起,斷斷不是覺得她的笑臉可愛。
「誰叫你要睡在地上,我只好把你當成地板踩了。」
「我這麼大個人,也能當成地板?」
織夜痛失踏墊,因玩樂而壓下的一口氣又冒了出來:「不是我愛挑剔,你好歹也是名高手吧?怎麼我在你身上連續踩了這麼幾腳,你還睡得像條死豬似的?要是敵人夜裡偷襲,你不就死得不明不白嗎?」
「大小姐啊!你大剌剌地佔去我的床,房裡除了地面比較平坦寬敞,我還能睡到哪兒去?而且你身上並沒有殺氣,否則我不會察覺不到。」
這就是織夜,佔盡天下便宜還能理直氣壯,並能讓別人也認為她就是應該理直氣壯的恐怖女人。
南宮禪忍不住歎氣。
織夜點頭,算是接受他的解釋。
「不過,你的警戒心不夠,得想辦法加強。」
「這倒不勞大小姐掛懷,尋常刺客接近不了我。」
「是嗎?那剛才的事又該怎麼說明?你的本事我不懷疑,只是人一睡下,似乎戒心也就跟著睡死了,這可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弱點。」
「我會注意的。」這算是關心他,還是暗地裡貶他?
近三年來,南宮禪從織夜那裡聽說過各式各樣的勸誘威脅,有時甚至連哀兵之計都出來了,就是沒聽過她會關心家人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