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聲又何嘗不喜歡這位「皇兄」呢?
「倘若,你能來江南,你一定會見到我的。」文聲肯定地保證。
「好,到時我們再把酒言歡。」他笑著。
文聲只好跟著乾笑,他可不敢想像他們兩個的把酒言歡會驚駭到多少狗官百姓。呵,這「重逢」必須是秘密的,他暗自想道。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
「等等,我派人護送你們出皇城。」
「皇上。」湘雲卻在此時出聲了,引得嘉慶帝一陣訝異,他還以為這弟妹是膽小的沉默寡言,沒想到她不但出聲,看他的臉龐也沒有恐懼的表情。而文聲呢,只是張著雙眼,有趣地看著她。
「何事?」
「皇上記得袁振,袁大人吧?」 湘雲等皇上點頭後才又繼續,「他強擄民女進京,強逼民女進宮,為的只是想陞官,更飛黃騰達,我想知道皇上是否會如他所願?」 口氣是憤恨難平的。
嘉慶帝搖搖頭:「當然不會。」
「反其道而行如何?」湘雲更進一步提議,她要那個只會奉承的狗官走霉運。
引得文聲忍不住在她耳邊輕喃:「報復得好。」
嘉慶帝倒是覺得有趣。「可是我該用什麼理由好呢?」
「這……這……憑皇上的才智,難道還怕找不到借口。」
好一個聰慧的才女,他不禁讚歎。
「一個只會逢迎的狗官,只知收賄金錢,誇耀財勢的混蛋,留他何用?只會招來更多的同類而已。」文聲更狠。
「朕明白了。」嘉慶帝點點頭,「從此,我大清再也沒有袁振這號人物了。」他大力聲明。
哈!大快人心。
第十章
在黑夜中,一匹快馬極力奔馳。
答答的馬蹄聲在靜寂的原野上顯得極有規律。
馬上的兩個身軀沉默地靠在一起,兩個人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打從一出北京就是如此。
朝陽終於升起,劃破天邊無際的黑暗。頓時,紅霞滿山,如黃金般耀眼。
湘雲看著看著,終於出聲:「我不要回去。」是如此的堅決。
「什麼?」文聲一驚,連忙停住了馬,「為什麼不回去?」他問。
「我……我……」湘雲抬起臉哀傷地看著他,「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這件婚事,我發現我沒有辦法……」豆大的淚珠傾瀉而出。
「湘雲?」文聲愛憐地摟著她,心中為她的哀愁沉痛。可是她到底在說什麼?
「當初我爹急著辦這門親事,是因為袁振要送我進宮,如今這原因沒有了,這門親事也就不必要了。」
「你在說什麼?」 文聲震驚極了,說什麼也想不到她會不要嫁給他。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湘雲哭得更凶,「這些天來,我腦子裡想的都是你,我根本沒有辦法跟你堂哥成親,還每天當你是小叔呀!」
「哈!哈!哈!」文聲笑得好大聲。
「你還笑,我這麼痛苦,而你竟還笑。」 她捶打著他的胸膛出氣。
文聲也不阻止她,只是忍住笑意,有點受不了的問道:「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麼?」湘雲淚眼婆娑,滿臉問號。
「我堂哥在娶親前夕離家了,而要娶你過門的——是我。」文聲正經說道。
湘雲張大了日,淚水竟更泉湧而出:「原來沅青沒騙我。」她樂得快直上天堂了。
「你難道不高興嗎?」 文聲疼惜地用衣袖揩拭著她的淚水。
她搖搖頭。「這些天,我無時無刻莫不希望這玩笑會是真的。」若非如此,以她剛強倔強的個性早就壯烈成仁了。
「那現在你願意跟我回家了吧?」他調侃似的道。
湘雲當然地點點頭。
「不過,我們先在這休息一下吧!」說完,他翻身下馬,也跟著讓湘雲落地。
就這樣,兩人並肩坐在大樹下看著朝輝的壯麗。
良久——
「你知道你是乾隆的兒子有多久了?」湘雲終究忍不住問。
「我還在想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問呢!」他笑著斜睨著她,隨後,眼光射向遠方,幽幽地訴說,「那年我十五歲,我還記得當時是秋天,天氣雖然冷,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那時候,我常跟堂哥一起練功、讀書,學如何做生意,管偌大的莊園,那時候的我真的是人人稱讚的好孩子,每個人都說我將來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誰曉得……唉!」他輕歎一聲。
「如果太痛苦,你就不要說了。」湘雲要求著,可不希望再撕裂他的傷日,更增加他的痛。
文聲卻又笑笑:「有一天晚上,我睡不著,本來想到後園子裡打打拳,沒想到我爹娘卻早在那裡了,他們坐在亭子裡,小聲地講著話。那時候,我只想嚇他們一跳,我悄悄地靠了過去,到了亭子下的草叢,卻聽到娘在哭著……」他的眼神不禁黯濕,聲調也變得哀傷,「她在謝謝我爹,她謝他寬宏大量,當年竟當著眾家長輩面前承認我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爹,請求大家原諒他的迫不及待。她還謝謝他當我是他親生子般疼愛,不因孩子的親爹是他痛恨的皇上而虐待我。」說到這兒,他的聲音都硬嚥了。
湘雲緊抓住他的手,難過地看著他,心中為他的遭遇大聲向老天爺喊不平。
「我爹拍拍她,安慰地說那根本不是她的錯,當初是和坤看她貌美才高才抓了她送進行宮讓皇上開心,誰曉得皇上卻大逞其獸慾。我爹還怪我娘當初太傻了,說她不該因知道懷了我,就想輕生。若非他及早知道,兩條生命就這麼毀了,而他也將終其一生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他太愛我娘了,而且那時他們已是未婚夫妻了。」
「你爹真了不起。」湘雲誠心說道。
文聲同意地點點頭:「那天我傻在園子裡直到天明,第二天,我就不練功也不讀書了。」
「從此,你就變成司徒家的不肖子,你是故意的。」
文聲點頭承認:「二十五年前,當堂哥出生時,府內就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名道士,他大聲地向伯父及奶奶說——這孩子與你們司徒家的緣份只有二十五年,時候到了,他就會離家修道救世。如今,他真的走了,怎麼也無法喚回,唉!」又是一聲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