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的書全念到小姐的腦於裡去了。」真服了她家小姐,「可小姐再會唸書又能如何?又不能應舉。」
「是啊,這也是我最不平的事情。」宮櫻甯喃喃地說道。她厭憎極了她的女兒身,五年前拆了她的裡腳布,就以為自己能像巧瑟那樣能跳能跑,但她是能走稍長的一段路了,腳板上的舊傷卻依然存在,每回伴讀站過了頭,回房後她總抱著酸疼不已的腳暗自蒙被飲泣。
「小姐,人各有命,這種事又強求不來,目前我們能夠溫飽,已經是萬幸了,當年我們來蘇家做婢女,剛開始的一段時間苦不堪言,小姐也常因為做不了什麼事而挨打,但自從老夫人發覺小姐能讀能寫後,就把小姐調到少爺身邊伴讀,這樣還有什麼好怨的呢?」巧瑟對她目前過的生活可是滿意極了。
「是沒什麼好怨的,總比芙稜姐姐……」想到宮芙稜,宮櫻甯的水瞳黯淡了許多,「不知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要落籍,不是件簡單的事啊。」
「小姐……」巧瑟見不得她開朗的主子一想起芙稜小姐,臉上的笑靨就失去了蹤影,她微挑了挑眉改變話題。「小姐,你說少爺會不會考過府試?」
「有我在,怎麼可能不會?」宮櫻甯勾起一邊嘴角,春意霎時又回到了她嬌俏欲滴的嫩頰上跳躍。「倘若女子也能應試,我有十足的把握上京;但能應試的偏偏只有少爺。這州府試還能花錢買通地方,但禮部試由禮部監試、殿試還要見到當今皇上,我就不相信少爺禮部試能過關。」
「要見著皇上,才會有官做嗎?」巧瑟聽得頭暈腦脹的,什麼科考全都和她八竿於打不著,她連想都沒想過作官這麼麻煩。
「晤,想當大一點的官就得見皇上,若是地方上的小官,禮部試後由禮部直接任命就行了。」宮櫻甯眨了眨眼,「可惜就可惜在這裡,假設想讓芙稜姐姐落籍,必須是大官去關說拿管落籍的官員才行,一般的小官連芙稜姐姐的面都見不著,所以說,我根本不能巴望少爺,才氣我為何不能應試。」
「小姐,就別再怨了。」好不容易才讓小姐開心點,怎麼話題又扯回原處?
「唉,是不該怨。」宮櫻宵無奈地瞅著晴朗的藍天,深深地歎息。
憶起當初在裡腳布裡發覺的那塊芙蓉塊,又教她如何能放得下……
有她的幫助,蘇念學的州府試當然過了,但未中解元,倒是令宮櫻甯挫折了好一陣子,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她的文章中不了頭名,直到她閱過試卷,她才發覺——
蘇念學這個天字號的呆子,居然連抄著她的試卷,還能抄錯字!
宮櫻甯面無表情,望著蘇老夫人執住家法的手抖個不停。老夫人只當少爺居然在應試時錯了個字就要打;若是讓老夫人知曉那篇文章根本不是少爺寫的,那少爺的命不就沒了?
氣歸氣、想歸想,她可不想陪著一個呆子一起被打死。宮櫻甯抿了抿唇,「老夫人,您就甭生氣了,少爺寫錯字也不是故意的,他應試時犯頭疼,能在短短半個時辰裡寫出這樣的文章,老夫人也該欣慰。」
「欣慰?這麼簡單的字也能錯?」蘇老夫人厲眼一瞪,瞅著宮櫻甯。「甯子,可別以為我人老糊塗,什麼事都不知道;以前你幫學兒填賦對策,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花了大把銀子讓他在家裡考試,任你暗中幫忙,他才能成舉人,結果他連抄你的文章都能抄錯,這樣又怎麼考省試?」
呃?宮櫻甯錯愕了下,沒料想過蘇老天人早已知道所有的實情,她忐忑地瞄了老人人一眼,隨即雙膝落地,
「老夫人……」
「這不是你的錯,都怪我生了個不長進的孩子,讓你陪他伴讀,也是希望他能學到你的一成,可是……」蘇老夫人憤怒地咬齒,瞪著跪在蒲團上的蘇念學,「可這孩子就是不受教,居然以為用瞞天過海的伎倆,我就不曉得他心理的鬼主意。」
「娘……」蘇念學欲言又止,壓根不敢跟母親說自己無心唸書。
「還敢叫娘?你這個不肖子!」蘇老夫人憤怒。也無奈極了。蘇家行商積善幾代,都盼著能出個官,可她生養的孩子根本不是讀書的料子,偏偏又讓她見著了甯子的聰穎,一目十行、過同不忘。
怨她生不出像樣的孩子、也怨甯子是個女兒身;若甯子是個男孩,她還可以收養甯子做義子,光耀蘇家的門楣……
女孩家能做什麼?甯子再機敏,再得她心,還是個姑娘啊!
「罷了!」蘇老夫人猛歎口氣,甩開了手中的家法直瞪著蘇念學。「我逼你也不是、求你也不是,考上了府試又能如何?春天一到,你的省試能叫甯子代考嗎?家有千金,也總有被你散光的一天。」
「娘?」蘇念學忽然聽懂了老夫人話裡的含意。娘說不想再散財幫他捐官,這意思豈不是跟他說,不用再唸書考功名了?「你是說我……」
「不。」蘇老夫人頭疼地揉了揉眉,「在你還沒把我給氣死前,我要你上書院;今年暫且就放過你,等到你真能以自己的能力應試了,等後年春天考個官回來給我光宗耀祖!」
「可是娘,我根本……」
「別說了!我就不信我教不好你這塊朽木!」
她雖明白兒子極不受教,但是她又怎麼跟祖宗們交代?「讓你考一輩子也罷,我非看你當上官不可!」
書院?宮櫻甯若有所思地瞄了瞄一旁的呆頭鵝。念了五年連首試帖詩都寫不好的人,上書院也只是白費時間吧?真不曉得該說是老夫人執念太深,還是根本分不清楚現實。
「娘……」蘇念學聞言苦起臉。要他上書院?
這不是更苦了嗎?不僅衣食沒家裡來得舒適,成天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除了唸書還是唸書,連找點樂子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