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約會?」歎了口氣,胡少韋難免感到受傷。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想!」有種人就是天生鄉願,怎麼都無法拒絕別人,即使心裡的意願不高,在不願傷害人的情況之下,只要不是太過勉強都會答應,好死不死,祁淇就是那種人。「好啦,那你要送我回家喔!」
「那有什麼問題?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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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一邊喝著酒,一邊泣訴自己是如何被老婆「凌虐」,一張老臉皺得跟涼掉的包子一樣,訴說得好不可憐。
任達驊安靜地傾聽老田發洩心頭的不滿,其實不太能理解田太太的要求。
他看過太多生活習性不是很好,自制力又極差的運將,他們完全都不像老田這樣,將開計程車的時間安排得像公務員上班一樣「定時定量」,不是晨昏顛倒,就是嗜賭、懶散,弄到後來連輛車都租不起。
老實說,老田已經是很自律的計程車司機了,真不曉得田太太在嫌他什麼?
「她說我都沒送過禮物給她。」說起這個就氣餒,又不是什麼太好過的人家,繳孩子們的學費、生活費、拉里拉雜的費用都嫌不夠了,哪有可能花那個錢去買什麼禮物?「我每天累得像條狗一樣,還不是為了她跟孩子?真是不滿足的女人!」
喝了口啤酒,任達驊頓了許久才開口。「會不會……她希望你去找個較為穩定的工作?」
許多事情極容易產生盲點,尤其是在家帶小孩的田太太。
她怎會瞭解在外打拚的丈夫有多認真?或許她計較的是,老田一旦休息在家就沒了進帳,不似一般公司行號休假還得算薪資給員工,這或許就是她最在意的一點,所以只要看到老田在家就不順眼,因為他在家,就表示沒有收入。
「拜託,我都一把年紀了,攤開報紙,哪一個不是要三十五歲以下的年齡限制?除非我願意去做清潔工。」
找職業,年齡絕對是大多數公司考慮的條件,不是青青菜菜人家就願意僱用,況且現在失業率那麼高,他豈不是要跟別人爭得頭破血流?爭得到好工作就算了,萬一是間爛公司或爭不過其他競爭者,那還不是白費力氣?
所以總歸一句話──白搭!
「沒那麼誇張吧?」好笑地睞他一眼,任達驊試著將他的觀念導正。「去考個職貨或聯結車的駕照,找工作來得容易些。」一般來講,司機的工作較沒有年齡的限制,而老田最拿手的也只有開車一項,因此還是適合由這個方向著手。
「哎喲,那多麻煩吶!」煩躁地揉著頸子,老田的視線隨意在偌大的酒吧裡亂瞟,不經意之間,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喂喂喂,阿驊,你看看那是誰?」用膝蓋撞了撞任達驊的膝,藉以引起他的注意。
他不動如山地繼續喝酒。「喝你的酒啦,別多管人家閒事。」這種地方形形色色的各路人馬都有,尤其是流字輩(流氓)和惡字輩(惡霸)的最多,言行舉止都該保持低調,再怎麼說還是明哲保身來得要緊。
「不是啦,那個女人……啊!真的是祁小姐溜!」那抹身影正好將臉轉了過來,這下可讓老田看個一清二楚。「跟她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誰啊?好陌生的面孔!」
任達驊猛地一回頭,瞇起眼看清她的身影,再看了眼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不知怎地,心頭一股鬱悶之氣直衝腦際,而且來得又快又猛,幾乎令他無法招架,乾脆拿起啤酒罐直接飲灌。
「欸,你等一下不是還要開車?」老田見他如此牛飲,一顆心七上八下,他可是搭阿驊的積架來的,待會兒可不要出事才好。
「不開了,坐計程車回去。」以往,他戲稱這種行為是回饋計程車司機的辛勞,所以偶爾他會選擇乘坐別人或別家車行的計程車;只是料不到最近這種機會似乎特別多,令他感到焦躁。
「那不然……我來開怎麼樣?」老田可捨不得花那個錢,心臟抽痛了好幾下。
任達驊瞪他,很用力地瞪他。「你也喝了不少,難道想被扣車留照?」
他的車被扣是其次,頂多幾天沒有租金收入罷了,可是老田不同,一旦被扣車留照,連生活的工具都沒了,那麼田太太不是會更怨他?真是思前不知想後,結結實實的一個大老粗。
「那倒也是。」敲了敲額頭,老田這下倒不好意思了起來。「阿驊,我老覺得奇怪,為什麼你和祁小姐認識這麼久了,怎麼都擦不出任何火花?難道你不喜歡她那一型的女人?」在他看來就很好啊,獨立又時髦,這種女人帶出去多體面吶!
呼吸一窒、心口一亂,突然之間,他竟也厘不清兩人到底是為了什麼全然沒有進展?「別亂講,萬一讓她聽到又不得了了。」
「嘿,你幹麼那麼怕她?」拍拍任達驊的肩,老田陡地產生一股惺惺相惜的錯覺。「難道以後你打算跟我一樣,成為怕老婆俱樂部的榮譽會員?」他自嘲地苦笑了聲。
「我不是怕她,那是一種尊重。」這種話說起來,又是愛面子一族了,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就是不想看到她除了笑臉之外的表情,所以盡其所能,他能讓步就讓步,久而久之竟也成了一種習慣,要不得的壞習慣。
「好,你說了就算。」老田也懶得跟他爭辯,反正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懂他們這些中年人的想法,老是自以為是。「不過,我看你也沒什麼機會出去認識女人,難道就這麼一輩子打光棍下去?」
「我已經習慣了。」他是個孤兒,從沒享受過家庭的溫暖。就因為沒有嘗試過,所以不會有想擁有的強烈慾望;但他很喜歡孤兒院裡和樂融融的氣氛,所以他經常會回去他所成長的孤兒院看看。「這沒什麼不好。」
最重要的是不會為了該結婚而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