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福晉……』望著主人的背形,靜兒欲言又止。『您還念著德彥貝勒嗎?』織月渾身一展,讓那個她藏在心底的名字與人影又撼動了一回。
『靜兒,別說。』『自從您和貝勒爺訂親以來,您吃得少、睡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靜兒好擔心您呀!』『靜兒,不要說。』織月的臉蒼白若紙,身軀微晃。
『為什麼福晉要把您許給靖毅貝勒呢?德彥貝勒的家世雖不是顯赫,可是也不算差呀!如果格格許配的對象是他,那多好!郎有情、妹有意……』『靜兒!別再說了!』難得的,織月厲聲阻止,把靜兒嚇了一跳。『我已經嫁進朔王府,是靖毅的福晉!你說這些話,如果被別人聽見有什麼後果,你知道不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別再提起這個名字!』是的,別再提起,別再讓她想起他。
沒見過主子發這麼大的火,靜兒一愣一愣的。『是的,靜兒知錯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腦中一片混亂,她覺要好好的沉澱一下。靜兒依命退出房,獨留織月在窗邊吹冷風。
呆望若窗外開得燦爛的桃花,織月心底縈繞的卻是一張不該想起的臉。
德彥貝勒……
逃避似的緊閉起眼,晃了晃頭,卻怎麼也甩不開那張魂牽夢繫的俊秀笑顏。自從兩年前他到容王府拜訪大哥,兩人戲劇性的相見那刻起,她就心心唸唸、日日夜夜的盼著再見他一面;見著了這一面,又開始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直到昨日她成親,終於心死。
心死嗎?那她心中的颯颯濃眉、朗朗星目、瀟灑英姿又是誰?
下意識的搖著頭,直到發昏了卻發現他還是沒被那陣徒勞無功的搖晃給甩開。歎口氣,正想關窗,卻瞥見隔鄰的窗子正被推開,露出了衣袖和一隻大手,然後便是一張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是靖毅,她的新婚夫婿。
似乎發現了她的視線,靖毅倏地轉頭,銳利的目光直直盯上她,把織月嚇了一跳,差點踉蹌了一步。
『起得真早。』一句不知是招呼或是嘲諷的話。
『你也是。』靜靜的望著他,織月面無表情。
『才卯時初,你起這麼早做什麼?』冷眼望著有點畏縮又強裝鎮定的妻子,靖毅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就算起早了,也很快就會變晚。我已經習慣了。』她每天都在卯時正起身,今天不過是早了半個時辰,算不上什麼早起。
習慣?『真是個好習慣。』反觀大嫂,每天都睡到辰時,還是丫鬟三催四請的才不甘不願的醒來,然後還得發頓起床氣,把大伙惹得心煩。『起這麼早,有什麼事可以做?』該不會就開著窗戶發呆吧?
『如果我阿瑪、額娘在家,我這時就得去向他們請安。』不知道朔王府的習慣是什麼,她現在是不是也該去奉茶了?
『你專程起來請安?』經過一夜,靖毅的脾氣似乎也平順了些,不再對織月怒目相向,但依然沒什麼好臉色。『這裡不興這套,什麼請安的就免了。』『可是,我才剛嫁過……』這樣不會被人批評為擺架子嗎?
靖毅有些不耐煩。『隨便你,要去就去。』說著就要關窗。
『等一會!』織月急忙喚住他。她還有好多事想問呢!『我對這裡的規矩還不熟悉。』瞥她一眼,靖毅眼底蒙上一層陰影。乾笑一聲,他回她一個冷笑。『你就是這裡的規矩,你想怎麼做、做什麼,儘管做就是,沒人會攔著你。』說完砰的一聲,當著她的面關了窗。
她就是規矩?什麼意思?
愣愣的望著那最早已緊閉的窗子許久,織月終於領悟他的暗諷。
有錢的是老大。她是朔王府娶進來的金山,為了討好她,當然什麼都聽她的。好風光啊!可是織月卻覺得悲哀與羞辱。
她的地位,就建築在那堆雖龐大,但總有用罄之日的金錢上。
★★★
結果,從小養成的習慣和禮儀依然讓她來到公婆的房間請安。
可是,朔王爺已經上早朝去了,只有朔福晉在房裡,而她還在睡,而且睡得很沉。『額娘她……』織月不知所措的向服侍朔福晉的丫鬟詢問。
『二少福晉,我看您就不用請安了……』服侍朔福晉的丫鬟吞吞吐吐的說著。『府裡一向沒這規矩,所以福晉也就睡得沉了。』『這……』好怪,織月真不曉得自己嫁進了一個什麼樣的家。『好吧!那額娘起身後,請你代我向額娘問聲安。』『我想,福晉不會在意這個的。』低聲嘀咕著,那丫鬟仍然堆起滿臉笑。『是的。』退出了朔福晉的房間,織月提步回房,一路上順便東張西望,看看她的新家長個什麼樣子。
『就跟你說不用了吧!』一句話突然傳來。
聽見這戲謔的聲音,織月回頭,不意外的看見靖毅,他臉上的笑容似是嘲弄著她的無知與白費功夫。『這是該有的禮教。』她淡淡回道。
『朔王府裡不需要禮數。』需要的是錢,是銀子。
因此,該得到別人以禮相待的是她這位女財神,而不是那兩位上了年紀卻又幼稚無知的散財童子。
『我應該這麼做。』聽見他放浪無禮的論調,織月實在有點火。
『隨便你怎麼做,我管不著。』唇角微牽,褂擺一甩,靖毅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織月不自知的叫喚衝口而出:『你要去哪裡?』話出口才開始後悔,她知道他要去哪裡有什麼用?又不是她要去。
靖毅回頭,冷哼一聲。『你也管不著。』怔然望著他漸遠的背影,織月依然為這個早已預料到的答案感到不舒服。『織月。』不知道飄往哪去的思緒,被一個陌生的女聲拉了回來。轉過頭,她見到一個姿色中上,以及顯然除了友善之外另有所報的笑容。
『請問你是?』織月一點印象也沒有。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