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回事,爵爺。我跟你跳舞是因為你開口邀請,也是因為我喜歡跟你跳舞。」
惱怒在他的眼中閃現,但他仍有禮地向她行吻手禮。「希望你玩得盡興,夫人。」
「非常盡興,即使我很清楚你來參加今晚的舞會,完全是因為你在追求手鐲、想查明我和我的朋友在這件事情裡所扮演的角色。希望你對調查的結果滿意。」
他挺直腰桿,但沒有立刻放開她的手。「聽我一句勸,嬌安。『藍色梅杜莎』這件事很危險。」
「我會謹記在心,爵爺。」
他看來很不高興,但他們兩個都知道,他無法阻止她介入這件事。
「晚安,夫人。」他說。
「晚安,爵爺。」她向他行個端莊的屈膝禮。「即使知道你別有居心,你今晚願意與我敘舊,還是令我深感榮幸。」
他在轉身時停頓一下。「沒什麼。但是讓我告訴你,有件事你說錯了。我邀請你跳舞,不僅是因為我想問你手鐲的事。」
「不是嗎?」
「我開口邀請,是因為我很想跟你跳舞。」他慢條斯理地說。
她還來不及想出該如何回答,他已經消失在人群裡了。
她在原地佇立良久,沈思著她與衛黎跳舞的那幾分鐘有多麼愉快。
☆ ☆ ☆
拓斌睜開眼睛,凝視著葉片上的月光。他躺在涼亭長椅上,一隻腳踩在地板上。薇妮趴在他身上,酥胸壓著他的胸膛。他仰頭望向溫室窗外的夜色,希望自己不必移動。
他猜想薇妮是否和他一樣感到這種談戀愛法有時很不舒服;他多麼希望有張溫暖的床。
薇妮動了動,開始倚偎著他,接著突然渾身一僵。
「天啊!」她用手按著他的胸膛坐起來。「時候很晚了,我們必須回到舞會上。嬌安、東寧或敏玲這會兒一定注意到我們不見了。如果有人進來找我們,發現我們這副模樣,那可就尷尬死了。」
他緩緩地坐起來,看了看溫室玻璃屋頂外的月亮位置。「我們沒有離開那麼久,我懷疑會有人注意到我們不見了。」
「但我們也不能繼續在這裡磨蹭。」她忙著穿好上衣。「我的頭髮很亂嗎?」
他看著她整理儀容。「你的頭髮看起來很好。」
「謝天謝地。」她把衣袖拉到肩膀上,站起來抖開裙子。「我想天底下最難為情的事,莫過於走進施夫人的豪華舞廳時,看來像是……像是——」
「像是剛剛翻雲覆雨過?」他站起來,把襯衫下擺塞進褲子裡。「我想不會有很多人大吃一驚。」
「什麼?」她猛地轉身,提高了嗓門,圓睜著雙眼。「你是說大家都知道我們——」她突然住口,一隻手揮來揮去。
「知道我們是情侶?」她驚駭的表情使他咧嘴而笑。「我看是這樣。」
「但那怎麼可能?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對他怒目而視。「拓斌,我發誓,如果你和任何人談過我們私人關係的細節,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的話太令人生氣,夫人。」他舉起雙手,掌心向外。「我是紳士,絕不會把這種親密細節告訴任何人。但我必須告訴你,我們的親友必須是愚蠢到了極點,才會看不出我們在談戀愛。」
「天啊!」她一臉難堪。「你真的那樣想嗎?」
「別緊張,薇妮。我們倆個又不是不諳世故、有名聲要顧慮的年輕人。我們出社會許久,也都獲得了一定的豁免權。只要我們夠謹慎,沒有人會對我們私下做的事感到驚訝。」
「但敏玲和東寧怎麼辦?我們應該給他們作榜樣的,不是嗎?」
「不是。」他直截了當地說,同時穿上外套。「我們沒有必要給他們作榜樣,我們這種年紀和經驗的人有一套不同的規則。敏玲和東寧跟我們一樣清楚。」
她猶豫了一下。「對,我想你說的沒錯。但是謹慎還是必須的,將來我們做這種事時,得更加小心。」
「我承認你對謹慎的掛念並非毫無理由。再者,我發現這樣偷偷摸摸有幾個缺點;隱私是最大的問題,室內的地點不容易找到,在戶外又得隨時注意天氣。」
「沒錯。但我最近常在想這件事,我推斷出它也有些優點。」
他感到背脊發涼。「比方說?」
「我確實擔心被人發現,僥倖脫險令人心驚膽戰;還有謹慎不能不顧及。但說到底,我不得不承認它有時很令人興奮。」
「令人興奮。」他重複。
「對。」她的聲音充滿熱切。「說也奇怪,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被發現的危險,使這種事做來更刺激。」
「刺激。」
「對。頻頻更換地點替這種事增加了不少新鮮感。」
「新鮮感。」
天啊!她開始喜歡上偷偷摸摸和不舒服的地點。都是他的錯,拓斌心想,就像恐怖小說「新學怪人」裡的法蘭根斯坦醫生一樣,他創造了一個怪物。
「你認為還有多少人在溫室裡做過愛?」她一本正經地問。
「不知道。」他拉開門。「我也不想找出那個問題的答案。」
「要知道,」她興致勃勃地繼續。「有些大膽的幽會處讓我想到某些詩篇裡的場景,尤其是拜倫的作品。」
「可惡!」他突然轉身面對她。「我不知道你怎麼樣,但我可不打算一輩子利用骯髒的出租馬車,和找尋公園的僻靜角落來——」
鞋底慢慢拖過礫石的腳步聲使他猛然住口,他連忙轉身,把薇妮拉到背後。
「誰在那裡?」他問。「出來!」
樹籬的另一邊傳出動靜。一個矮小、笨重的身影繞出來,在一道月光的邊緣停下。他穿著一件從脖子到腳踝的多層式長大衣,一頂變形的帽子遮住他的面孔。他歪斜佝僂地站著,手裡拄著一根枴杖。
「抱歉打擾了。」陌生人用嘶啞的聲音說。「我猜兩位在溫室的事辦完了。」
薇妮在拓斌肩後注視那個矮小的陌生人。「你是什麼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