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勞。」她糾正。
「園丁願意接受你的提議嗎?」東寧停下來打開公園另一端的鐵柵門。
「不知道。」
「你是說他什麼都沒有跟你說?」東寧拉她穿過門口,轉身關上鐵柵門。「希望你沒有白給他錢。」
「他顯然太緊張,不敢直接跟我談;他很清楚陸夫人就在不遠的地方。但我感覺得出他知道的比告訴我們的多,我向他保證我的提議二十四小時內都有效。」
「原來如此。」東寧再度握住她的手臂,默默地挽著她穿過廣場,轉入一條小街。
「不錯的計策。」他終於勉強承認。
「謝謝。我自己也覺得滿高明的。」
「但一定要把我當祭品獻給陸夫人,你才能賄賂園丁嗎?」
「我說過,那是酬勞,不是賄賂。至於犧牲你,我恐怕別無選擇。我要提醒你,我不得不迅速採取行動。」「我覺得那聽起來像藉口。」
「得了吧!」她說。「陪陸夫人喝茶沒有那麼慘,對不對?」
「如果你非知道不可,那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二十分鐘。那個女人企圖說服我改天再去拜訪她——獨自拜訪。」東寧打個哆嗦。「她建議最好是晚上。」
「那一定是相當恐怖的經驗。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如此心煩意亂。」
「我要求拓斌收我當助手時,他忘了提起我會遇到像陸夫人那種客戶。」
「你必須承認,我們選擇了非常有趣的行業。」
他的心情好了些。「對,的確非常有趣。拓斌還是不大高興我決定步他的後塵,但我想他已經接受事實了。」
「薇妮阿姨也對我採取類似的保留態度,但我想她能夠瞭解。」
東寧微微皺眉。「談到拓斌和你的阿姨,我有件事想和你談。」
「你擔心他們的私人關係,對不對?」
「我猜你有相同的憂慮?」
「我最近是有點擔心。」她承認。
「他們倆近來顯然,呃,過從甚密。不僅是在公事方面,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她凝視小街的盡頭。「你是說你認為他們有曖昧關係。」
「對不起,我知道通常而言,和你這種年紀和身份的淑女談這種話題並不恰當。但我覺得非和你討論一下不可。」
「別擔心恰當與否的問題。」她柔聲道。「你我成長的背景比較特殊,我們絕對比大多數同年齡的人世故許多;你可以對我暢所欲言。」
「如果你非知道不可,拓斌和雷夫人近來動不動就吵架令我十分煩惱。」
「薇妮阿姨認為麥先生企圖排擠她這個競爭對手。」
東寧皺眉。「天啊!她怎麼會有那種想法?」
「一部分是因為麥先生拒絕介紹她給他的人脈認識。」
「我知道,但他有充分的理由拒絕。他的某些人脈與黑社會掛鉤,他覺得不適合介紹給雷夫人認識。我必須承認,我傾向於同意他的看法。」
「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敏玲說。「另一個原因是,麥先生最近幾乎是天天發號施令和提出忠告。薇妮阿姨覺得無法忍受;她不習慣聽命於人。」
東寧思索片刻。「他們兩個都太固執己見,而且都定了型。不知道——」
一個從背後傳來的孩童聲音打斷他的話。
「先生,夫人,請等一下。我父親要我帶口信給你們。」
「怎麼回事?」東寧停步轉身。
敏玲回頭看到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在街口對他們揮手,興奮浮上她的心頭。
「那是園丁的兒子,」她對東寧說。「我在參觀庭園時見過他。他在班宅協助他的父親工作。」
「他找我們會有什麼事?」
「我敢打賭他的父親叫他帶消息來給我們,他可能想要領取我答應給的酬勞。我早料到我的計策會成功。」
男孩看見自己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於是加快腳步朝他們走來。
男孩背後突然響起車輪和馬蹄聲,敏玲看到一輛黑色的出租馬車轉過男孩背後的街角,拉車的兩匹馬以小快步移動著。馬車轉進狹窄的街道時,車伕抽響馬鞭,兩匹馬開始全速往前奔馳。
園丁的兒子就在馬車的正前方。
敏玲看出男孩有被馬蹄踐踏和車輪輾過的危險。
「當心!」她大叫。
她不知道男孩有沒有聽到她的警告,但他似乎在那一刻察覺到背後的嘈雜聲。他停步轉身。一時之間,他似乎被疾馳而來的馬車嚇呆了。
「閃啊,孩子,快閃!」東寧大叫,拔腿往前衝去。
「天啊!」敏玲拎起裙擺也追了過去。
男孩終於意識到自身的危險處境。他猝然一動,衝向安全的地方。
他的帽子被風吹落,滾進馬車的前進路線裡。
「我的帽子。」男孩轉身衝向街道中央,顯然決心搶救帽子。
「不!」敏玲高喊。「不要回去!」
但男孩沒有留意。
馬車沒有減速,車伕顯然沒有看到男孩衝回他的前進路線裡。無助的驚駭席捲敏玲;她肯定無法及時趕到。
「躲進門口去!」東寧回頭對她大叫。他領先她幾步。
她撲進最近的門口,無法呼吸地看著東寧和馬車從相反的方向衝向男孩。他奇跡似地比飛奔的馬蹄早幾秒抵達男孩身邊,他伸出手臂,抱起男孩。繼續跑向街邊的人行道。
片刻後,馬車隆隆地從敏玲身邊奔馳而過,她從眼角看到車伕把一個東西扔向她。東西砸中她身旁的牆壁,掉落到人行道上。她沒有理會它,一心想要趕到東寧和男孩身邊。
馬車繼續奔馳,危險地搖晃著,並在街道盡頭轉彎消失。
敏玲跑向雙雙躺在人行道上的東寧和男孩。男孩趴在東寧身上,他的綠色帽子在東寧肩膀旁邊的地上。他動了動,抬起頭,慢慢爬起來。她看出他頭暈目眩,但沒有受傷。
「東寧!」她跪到他身旁的人行道上。「東寧,看在老天的分上,回答我。」
在驚駭欲絕的片刻裡,她擔心會發生最壞的情況。東寧的領結鬆開,露出喉嚨。她脫下一隻手套,用手指探尋他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