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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埃蒙在門的外側加裝了沈重的鐵鎖,鑰匙總是隨身攜帶。

  保險庫應該是鎖著才對,她心想。埃蒙絕不會任它敞開著,除非是逼不得已。

  她邁步走向保險庫,腳趾撞到一個羅馬雕花火盆的青銅支架。

  嚥下疼痛的叫喊,她低頭往下看。燭光照亮了在地板上的幾個深色污跡上;污跡微微發亮,顯示它們還沒乾透。

  水,她告訴自己。或者是埃蒙不久前灑落的茶或麥酒。

  但她在蹲下仔細查看前,就知道她凝視的不是茶或麥酒,而是半乾的血跡。

  血跡形成的恐怖小徑在一具石棺邊緣戛然而止。石棺的棺蓋緊閉,密封住任何躺在其中的東西。

  她忐忑不安地把手指伸向血跡。就在這時,她聽到頭頂的原木天花板嘎吱作響。

  恐懼似電擊燒灼她的感官。她猛然站起,情急之下卻失去平衡,她慌亂地伸手抓住最近的物體來支撐自己。那是一尊真人大小的男性雕像,雕像一手持劍,另一手抓著一個駭人的東西——柏修斯拎著梅杜莎被斬下的首級。

  在那驚駭的片刻裡,她無法動彈,好像被蛇發魔女的凝視給變成化石。魔女冷酷專注的凝眸彷彿具有催眠的力量,一綹綹頭髮在搖曳的燭光裡有如萬蛇鑽動。

  在恐怖的寂靜裡,天花板再度嘎吱作響——腳步聲,就在正上方。有人在樓上,橫越地板走向通往一樓的樓梯。不是崔埃蒙,這一點她非常確定。

  更多的嘎吱聲。

  闖入者目標明確地移動著,腳步聲越來越急促。樓上那個人意識到她的存在,一定是聽到她呼喚埃蒙。

  另一波恐懼的電流使她掙脫梅杜莎的凝眸桎梏。她必須趕快離開這裡,闖入者就快到達樓梯了。再過幾秒,他就會抵達這個房間。她不可能來得及穿過布幔外的展示區,從前門逃出去。

  因此她只能利用埃蒙進出貨品的後門了。她迅速轉身,高舉臘燭,在成堆的雕像和木箱問瞥見後門的位置。她沿著幾座石碑形成的狹窄走道前進,半途中回頭看到燭光在樓梯附近的天花板上跳動。她心急如焚。闖入者已經來到這個房間了。如果她看得到他的燭光,那麼他一定也看得到她的。

  她絕對無法及時趕到後門。

  她唯一的希望是保險庫。如果能進入保險庫,從裡面拴上厚重的木門,她就安全了。

  她衝向保險庫,顧不得發出多大的聲響。她停在石室的門檻上,發現裡面的空間有多狹小時,勇氣幾乎棄她而去。

  她不喜歡狹小密閉的空間,事實上是恨之入骨。

  不斷逼近的腳步聲使她下定決心。她回頭看了最後一眼,闖入者的身影被成堆的雕像和木箱遮住,但他的燭光清晰可見。

  她深吸口氣,跨進狹小的保險庫,握住鐵門把,使出全力往後拉。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就在她以為門被卡死、大勢已去時,厚重的木門開始移動,在一聲哀嚎中重重地關上。

  燭火在一陣亂搖亂晃後熄滅,她立刻陷入完全的黑暗中。她用顫抖的手指摸索到門閂,憑觸覺把它拴上。

  她閉上眼睛,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專心聆聽。她只能希望闖入者很快就會明白他動不了她而選擇盡快離開。到那時,她就可以走出這個可怕的小房間。

  她聽到模糊的金屬摩擦聲。

  過了幾秒,她才駭然領悟發生了什麼事,一顆心直往下沈。她明白闖入者剛剛在鎖孔裡轉動了埃蒙的鑰匙。

  他甚至不打算嘗試把她拖出藏身處,她心想。相反地,他有效地把她密封在這個比羅馬石棺大不了多少的黑暗空間裡。

  兩個男人從霧裡走向他。他們穿著黑色長大衣,臉被帽簷的陰影遮住。

  「我們一直在等你,費契先生。」年長的那個輕聲說。他走路微跛,但不知何故,舊傷的證據反而使他更具威脅性。

  另一個人沒有說話,他站在斜後方幾步遠的地方冷眼旁觀,等候指令。他令費契想到正在觀摩學習前輩狩獵的年輕獵豹。

  年長的那個才可怕。

  恐懼在費契心中升起。他突然停下來,驚慌地四下張望,找尋逃生路線。但他發現自己無路可逃;幾分鐘前離開的咖啡館在遙遠的街道盡頭,人行道兩側只有黑暗空蕩的門廊。

  「有什麼事?」他努力以堅定有力的聲音說。

  「我們想跟你談一談。」比較危險的那個男人說。

  費契使勁吞嚥一下。從他們的衣著可以看出他們不是攔路搶劫的強盜,但那個結論並沒有讓他比較安心。

  「你是誰?」他說,焦慮的聲音連自己聽了都皺眉。

  「敞姓麥,你只須知道這麼多。我和我的同伴想問你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費契低聲說。

  「你受雇擔任班克斯爵士的貼身男僕直到不久之前。根據我們的情報,你在沒有預先通知的情況下遭到解雇。」

  這下子他是真正害怕了。他們知道他做的事。那娘兒們發現東西不見,派這兩個人來找他。心知大難臨頭,他忍不住口乾舌燥、全身發抖。

  「我們想知道你離開時,有沒有順手帶走一件貴重物品?」姓麥的問。

  完了,費契心想,他死定了。否認也沒有用,姓麥的是那種窮追不捨的人。他可以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來。

  「她解雇我時連我當季的薪資都沒給,更不用說是介紹信。」費契靠到鐵欄杆上。「在我做了那麼多苦工之後。我盡力而為,但那娘兒們很不好伺候。」

  「你指的是陸夫人嗎?」姓麥的問。

  「對。一星期兩次,有時更多。將近三個月。」費契抱怨。「那娘兒們是我做過中最苛求的僱主。她解雇我,又沒事先通知,沒有介紹信、沒有退休金。我問你,那樣公平嗎?」

  年輕人首度開口。「陸夫人為什麼解雇你?」

  「她開始定期接受一位催眠師的催眠治療,」費契齜牙咧嘴地說。「說他比我更有助於她的神經。有一天她治療回來就隨口宣佈說她不再需要我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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