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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真的?」洛伊問道。「你為什麼想殺他呢?」

  珍妮忍不住笑了。她從昨天起就沒有吃任何東西,空著肚子喝酒使酒精很快就在她血液裡發揮作用,使她全身上下都變得暖和而鬆懈。

  「怎麼樣呢?」洛伊追問著,一面打量著她嘴角露出的笑渦。

  「我沒有要殺我父親。」她收起笑容說著,又縫下去一針。

  「那麼你做了什麼事,而讓他把你趕到修道院裡去?」

  「部分原因是我拒絕嫁給某人——我以某種方式拒絕了。」

  「真的?」洛伊確實感到有點驚訝,因為他想起從前在亨利的宮廷裡,他曾聽說過一些有關梅家長女的傳言。據說梅家的長女又醜又呆板,生性冷漠,注定要當一輩子老處女。他絞盡腦汁想著到底是誰這樣形容她的——是包艾得,由詹姆士王宮廷中來的特使羅敦湖伯爵。除了包艾得之外,還有其他人也說過,但洛伊不大記得了。「你幾歲了?」他突然問道。

  這問題嚇了她一跳,而且似乎也使她不太好意思。「十七歲,」她不甚情願地答道。「十七歲又兩個星期。」

  「那麼老了?」他開玩笑地說。其實十七歲並不算老,雖然大部分女孩子在十四歲到十六歲之間就結婚了。他認為她還算不上是老處女。「那麼你是自願當老處女嘍?」

  她的藍眼睛閃過羞窘和抗拒的神色。他努力回想宮中還有什麼有關她的傳言,卻只能想到別人說到她妹妹莉娜的事。他們說,莉娜的美使太陽和星星都要失色。洛伊不懂怎麼會有男人喜歡那個柔弱蒼白的金髮女孩,而不喜歡這個凶巴巴的女暴君。但是他隨即又想起自己從前也是比較喜歡天使般的金髮女孩。

  「你是自願當老處女的嗎?」他小心地等她縫好一針以後才又問道,以免這句話刺激她而使針頭偏了。

  珍妮縫了一小針,然後又是一針,拚命想化解自己因突然發現他是一個英俊、強壯的男人而產生的不安。她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英俊得很,鬍子刮乾淨以後,他具有一種粗獷而驚人的男性美。他不僅臉型方正、輪廓深明,最讓她吃驚的是,這個光是柯萊莫伯爵的名字就令人膽寒的人,竟然擁有她平生所見最濃密的睫毛!想到她把這個發現告訴家裡人以後,大家的反應會如何,她的眼裡不禁露出笑意。「你是自願當老處女嗎?」洛伊又不耐地重複一遍。

  「我想是吧!因為我父親警告過我,如果我把唯一的一次求婚推拒掉,他就要把我送到修道院去。」

  「是誰向你求婚?」洛伊好奇地問。

  「包艾得,羅敦湖伯爵——不要動!」當他驚訝得跳起來時,她厲聲喊著。「如果你要這樣跳,可不能怪我縫得不好看。」

  聽見她的譴責,洛伊忍不住笑了。「你到底打算縫多少針?這只是一個小傷。」

  顯然他把她鼓起勇氣、千辛萬苦所從事的工作看得一文不值,珍妮生氣地退後一步瞪著他。「這是一個很大而且很噁心的傷口!」

  他正要張口爭辯,卻瞥見了她起伏的胸部。他奇怪自己先前怎麼沒注意到她的胸部有多豐滿,腰有多纖細,臀部有多渾圓。再一想想,又一點都不奇怪了。她本來一直穿著修女的袍服,而後來他又氣得不曾注意到她穿的是什麼。

  但現在他一旦注意到了,又希望自己不曾注意,因為他想起先前抱住她的感覺。

  體內的慾火升起來了,他在椅子上不安地欠動著身子。「快把你的工作做完。」

  他粗聲說道。

  珍妮注意到他突然又變得粗魯起來,不過她把它歸因於他喜怒無常的性情——也正是這種喜怒無常,使他一會兒像一個凶煞怪物,一會兒又稱兄道弟的。

  就她而言,她的身體也幾乎和他的情緒一樣捉摸不定。幾分鐘前,儘管帳篷裡取暖的火燒得正旺,她還是很冷,而此刻她又覺得全身發熱!同時她發現自己十分渴望再恢復他們剛才那樣友善的關係,倒不是因為她想和他做朋友,而是那樣她就不會那麼怕他。她小心翼翼地說:「剛才我提到羅敦湖伯爵的時候,你似乎很驚訝。」

  「不錯。」洛伊說著,一面盡量不露出任何表情。

  「為什麼?」

  他不想告訴她全倫敦散佈著一些有關她的不公正謠言都是由包艾得所為。

  像包艾得那種自負的人,在求婚被拒之後散播謠言中傷女方是很可能的事。「因為他年紀已經很大了。」洛伊終於找出一個理由。

  「他也很醜。」

  「不錯。」洛伊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個真正愛女兒的父親會把女兒嫁給那個老傢伙。

  因此之故,洛伊更不相信她父親真的打算把她一輩子關在修道院裡。無疑的,梅伯爵只是想讓她在修道院裡待幾個星期,學學服從的道理而已。「你在貝爾寇克修道院多久了?」

  「兩年。」

  他張大了嘴巴。然後又警覺地閉起來。他的臉痛得更厲害了。「顯然你父親和我一樣,認為你不聽管束、頑固而任性。」他惱怒地說著,同時渴望再喝一大口酒止痛。

  「如果我是你的女兒,你會怎麼想?」珍妮貿然問道。

  「倒了八輩子楣,」他脫口而出,假裝沒看到她那副受傷的神情。「在只不過兩天的時間裡,我就發覺你比我剛攻下的兩個城堡還難纏。」

  「我是說,」珍妮雙手叉腰對他怒視。「如果我是你的女兒,而你的死敵綁架了我,你會希望我怎麼表現?」

  洛伊一時啞口無言,愣愣地瞪著她,彷彿在考慮她所說的話。她既不曾假意示好也未曾哀哀討饒,反而千方百計想與他鬥智,想逃跑,然後又想殺他。

  她連一滴眼淚也沒流,即使在挨他打時也不例外。甚至後來他以為她在哭的時候,她竟然還想拿匕首刺他。他懷疑她是否不會哭,但目前他只想到如果她是他女兒,被敵人由修道院綁走了,他的感覺該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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