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以認為鋼鐵工人『普通』,而企管碩士就比較特別?」
梅蒂聽出他口氣中略有責怪之意,心裡不禁畏縮起來。她靠著一根樹幹,說:「我的口氣很勢利嗎?」
「你是嗎?」他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裡打量著她。
「我……」她遲疑著。她很想說一些能取悅他的話,可是終於老實說:「大概是吧。」
她的口氣似乎很嫌惡自己,邁特卻察然一笑,那懶洋洋的笑使她脈搏加速。「我懷疑。」
這三個字使她開心起來。「為什麼?」
「因為真正勢利的人不會擔心這種問題,不過我還是要回答你的問題。我之所以沒有提過學位的事,是因為除非能派上用場,否則學位是毫無意義的事。目前我只是空有一堆理想與計劃,不一定都能如我所預期的實現。」
茱麗曾說很多人覺得邁特很難瞭解,梅蒂相信這一點,然而有許多時候,譬如現在,她就有一種與他十分協調的感覺,彷彿能夠看穿他的心思。她平靜地說:「我想你讓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鋼鐵工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想試試看我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對不對?」
他驚訝地笑起來。「大概吧。誰知道呢——說不定我就一輩子都是鋼鐵工人呢!」
「可是現在你換到油井去工作了,」她開玩笑地說。「是因為你想做一份更多彩多姿的工作,是嗎?」
邁特好不容易克制住想擁她入懷,親吻她秀髮的衝動。位想帶她一起去南美的念頭是瘋狂的,她既年輕又備受保護,在異國過刻苦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但從另一方面而言,她既勇敢又甜美,而且還懷著他的孩子。他用指尖托起她的下巴,說道:「梅蒂,大多數夫妻在婚前都要花好幾個月的時間瞭解對方。你我只認識幾天,而且不到一個星期我就要到南美洲去了。在我走以前,我得作一些重要決定。你想我們可不可以把幾個月的時間濃縮在幾天的時間裡呢?」
「我想可以吧!」她說道,他突然變得很堅決的口氣令她有些困惑。
「很好,」邁特說道。現在她答應了,他卻又似乎不知道應該由哪裡開始。「關於我,你想知道什麼?」她笑著看他,不知道他是否指孩子方面的事。於是她遲疑地問:「你是不是說我應該問這種問題——例如:你的家族裡有沒有瘋子,或是你有沒有前科之類的?」
邁特忍住要笑的衝動,故作正經地說;「沒有,兩方面都沒有。你呢?」
她搖搖頭。「也沒有。」
他看見她眼裡的笑意,禁不住又想把她樓入懷中了。
「現在該你問我了,」她在玩遊戲似地說。「你想知道什麼呢?」
「只有一件事情,」他說著,手撐在她身後的樹幹上。「你是不是真的跟我所想像的一樣甜呢?」她搖搖頭。「可能不是。」
他站直身子微笑著,因為他確定她說錯了。「繼續走吧,不然我會忘了我們出來是要做什麼。」他們走著走著,他突然又說:「我剛想起來,我在警察局的少年組有打架前科。我十三歲時,母親得了癌症,我和父親變賣了一切去醫治母親,我們拚了七年她還是過世了,這使得我父親酗酒。而我既然無法把上帝揪出來打,只好打人。」他發現自己竟把從來沒跟別人講過的內心話告訴了十八歲的梅蒂。
他對她的信任使她感動。梅蒂柔聲說:「你一定很愛你母親。」她知道這是他們兩人都很脆弱的一環。「我從來不知道我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樣子。她跟我父親離婚以後就到意大利去了。我想我比較幸運,若是像你那麼瞭解她又那麼愛她,然後又失去她,一定會是很痛苦的經驗。」
知道她是在設法安慰他,分擔他的負擔。「嘔,」他說著,然後突然轉變了話題,故意說:「看來我對女人很有眼光。」
梅蒂笑了出來。他的手由她的背部往下滑,攬住她的腰,把她摟近一點,這使她產生一種愉快的感受。走了幾步之後,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結過婚嗎?」
「沒有。你呢?」他開玩笑地問。
「你當然知道我沒有……做過……」她說不下去了,因為這個話題使她不安。
「不錯,我知道,」他承認著。「只是我不明白,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何以不曾在十八歲以前就被一個花言巧語的花花公子騙走了貞操。」
「我不喜歡愛說話的人,」梅蒂答道,然後覺得很有意思地看他一眼。「我好像現在才注意到這一點。」
邁特很高興。他等著她繼續說下去,但是她沒有再說什麼,他就問:「就這樣嗎?這就是你的答案?」
「部分,」她笑了一笑,又說:「事實上我在十六歲以前長得很醜,男孩子都離我遠遠的。後來我不醜了,又很氣他們從前那樣對我,所以我對他們的評價都不高。」
他看看她美麗的臉、動人的唇、閃亮的眼,露齒而笑。「你從前真的很醜嗎?」
「讓我這麼說吧,」她笑著說。「如果我們生了一個女兒,她年輕的時候如果長得像你,會比較好一點。」
邁特爆出大笑。他再也忍不住了,就把她抱到懷裡,臉埋在她清香的發間,心中無限憐愛,她顯然真的相信她從前很醜,他也為她肯把這種話告訴他而感動。他很振奮,因為……因為……拒絕去想為什麼。目前最要緊的是她在笑,也抱住了他的腰。他用下巴貼著她的頭頂愛撫著,低聲說:「我對女人的品味非常高。」
「你在兩年前一定不會這麼想。」她笑著說,向後靠在他圈起的手上。
「我是個有眼光,也有遠見的人。」他平靜地說道。「就算那時候我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他們又坐在前廊聊了一些彼此的喜好,然後邁特說:「夜深了,我們去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