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轎車在外面等著他們,旁邊站著一個彪形大漢。他為梅蒂打開門讓她上車。她本來就已經很不安了,緊緊地抓著把手,看到這位司機開車橫衝直撞的樣子,她不禁緊張地看向邁特。
他微微聳一下肩。「喬伊一直沒有放棄當賽車手的夢。」
「現在又不是賽車。」梅蒂說道,一面更抓緊把手應付著一個急轉彎。
「他也不是司機。」
「真的?那麼他是做什麼的?」
「保鏢。」
這證明邁特做的事情足以招惹仇家。她的胃抽搐了一下。她喜歡和平以及可以預測的事,保鏢這種事在她看來似乎有些野蠻。
車子在芝加哥一家高級餐廳門口猛然停了下來。梅蒂常來這裡,也認得這裡的經理約翰笑著跟他們打招呼,並歡迎他們入座。梅蒂發現其他桌上有一些認識的人,從他們驚異的眼光看來,他們都知道邁特是何許人,也一定在猜她為什麼會跟一個她剛公然給他釘子碰的人一起吃飯。最愛搬弄是非的衛瑪蓮舉手跟她招呼,眼睛卻一直盯著邁特,並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就座以後,邁特問道:「你要不要喝一點酒?」
「冰水就好——」她突然改變主意,也許喝一點酒可以穩定她的情緒。「嘔,好,我要烈一點的。」她覺得自己緊張得快崩潰了。「曼哈頓……一杯馬提尼。」
「都要?」他一本正經地問。「一杯冰水,一杯曼哈頓,一杯馬提尼?」
「不是……馬提尼就好。」她緊張地笑笑,眼裡卻不自覺地流露出苦惱和懇求。
邁特發現高雅的服飾並未使他心動,可是她那無助的眼神、鮮紅的光滑臉頰和小女孩般的困惑卻令他無法抗拒。想到她是求和而來,他不禁心軟了,決定還是按照歌劇院事件之前他的想法進行交談: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如果我再問你要哪一種馬提尼,會不會讓你更糊塗了?」
「琴酒。伏特加。不要,琴酒——琴酒馬提尼。」她的臉更紅了,也緊張得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笑意。
「加不加冰塊?」他問道。
「不加。」
「加橄欖還是洋蔥?」
「橄欖。」
「一粒還是兩粒?」
「兩粒。」
「阿斯匹靈還是速定?」他的語調還是一樣,但嘴角卻在笑。她這才發覺他一直在逼她,於是鬆了一口氣,感激地回他一笑。「對不起,我,呃,有一點緊張。」
點過酒以後,邁特想著她承認緊張的話。他環視一下這間豪華餐廳,在這裡吃一餐的錢比他從前在工廠工作一天賺的錢還多。他不由自主地把想法說了出來。」我從前曾經夢想哪一天能帶你到這種地方吃飯。」
梅蒂一直在想著該怎麼打開話題,仍未專心聽他說話。她望一下四周。「什麼樣的地方?」
邁特一笑。「你還是沒有改變,梅蒂。即使是最豪華的地方對你而言也是普通地方。」
梅蒂說:「你不會知道我究竟有沒有改變的,我們在一起只不過七天而已。」
「還有六個晚上。」他刻意強調著,故意想逗她臉紅,想使她失去力持的鎮定。
她故意不理他的暗示,說道:「很難相信我們結過婚。」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你從來沒有冠過我的姓,也沒有戴過我給你的結婚戒指。」
「我相信,」她故意不在乎地說。「有成打的女人比我更有資格那樣。」
「你聽起來好像在嫉妒。」他嘲諷道。
「那一定是你的耳朵有問題。」她盡量控制著脾氣探過桌子低聲說。
他臉上突然現出笑意。「我都忘了,你生氣的時候所說的話也總是那麼有教養。」
「你為什麼一直要故意惹我跟你吵?」
「事實上我是在恭維你。」他嘲弄地說。
「噢!」梅蒂說道,感到有些驚訝,而且又臉紅了。這時服務生把酒端來了。梅蒂決定等酒精使他精神鬆懈一點之後,再把他們並未離婚的消息告訴他。
邁特拿起杯對自己不能不惹她有些不悅,決定有禮貌一些。「根據社交版的報導,你在六、七個城市參加很多慈善活動,又聽交響樂和歌劇,其他時間都做些什麼?」
「我一個星期要在柏氏百貨公司工作六十個小時。」她答道,有點失望他竟然不曾注意到她的工作成就。
其實邁特知道她在柏氏百貨公司的成就,可是他想知道她究竟是個多麼好的主管,而這可以由談話中判斷。於是他開始詢問她的工作情形。
梅蒂起先有一點遲疑,但後來就放開了,因為她不敢說出這次碰面的真正目的,也因為工作是她最感興趣的話題。他看起來是真心想知道,於是她沒多久就開始說到她的目標,她的成敗與得失,甚至把其他人對她的批評以及她對她父親的批評都告訴了他。
等服務生把他們的餐盤都收走時,梅蒂已經把他所有的問題都答覆了,也喝了近半瓶的葡萄酒。她明白自己這麼多話是因為她想拖延。現在雖然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卻已經感到輕鬆不少。
他們默默地隔桌互視。「你父親有你在底下工作真幸運。」他真心地說著。他現在深信她的管理才能、她的智慧、勇氣以及熱心。
「我才是最幸運的,」梅蒂微笑著對他說。「柏氏百貨公司對我而言具有重大意義,它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邁特思量著他對她的新發現,猜想著為什麼她談到公司的時候好像那是她最心愛的人?為什麼事業對她那麼重要?為什麼雷派克還沒那麼重要呢?他想他知道答案了,不管她為什麼要跟雷派克結婚,顯然的是她並不愛雷派克。由她所說的話以及說話的神情看來,她是真正愛上那個百貨公司,而且把整個心都投入了。
他看著她,心底興起一股憐惜與溫柔之意。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有的感覺——還有強烈的佔有慾。許久以前,她充滿了歡笑與生命力,調皮地讓人們以為他是鋼鐵大王,在他的懷抱裡時是那麼純情。老天,他那時是多麼想要她,想帶她離開她父親,想呵護她,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