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突然猛力扭動了一下,前後都響起了喇叭聲。邁特睜開眼睛,發現喬伊正由後視鏡裡望著他。「你難道從來沒想到開車的時候也該偶爾看看路嗎?」他說。
「如果我看路看久了會被催眠的,」喬伊笑著。他顯然一直在想著中午邁特與梅蒂在車上爭執的那一幕。「原來今天那位就是你的太太呵?我是說你們在談離婚的事情,所以我想她一定是你的太太,對不對?」
「對。」邁特答道。
「她可真是火爆脾氣,」喬伊咯咯笑著,不理睬邁特對他的怒目注視。「她好像很不喜歡你,不是嗎?」
「不錯。」
「她為什麼不喜歡鋼鐵工人?」
她臨別的那句話刺穿邁特的思緒。你只不過是一個骯髒的鋼鐵工人。「髒,」邁特答道。「她不喜歡髒。」
喬伊發現他的老闆顯然不想再說什麼,他轉而問道:「邁特,你下星期去農在會需要我同行嗎?如果不需要,我要跟你老爸好好下兩天棋。」
「你陪他吧。」他父親雖然已戒酒多年,對出售農莊的事還是很不快樂,在他去收拾東西的這幾天有人陪他還是比較好。
「那今天晚上呢?」
邁特與莉西有約。「我自己開車,你今晚作假吧!」
「邁特?」
「什麼!」
「你太太確實是個大美人,」喬伊又咯咯笑著。「真可惜她這麼愛跟你鬧彆扭。」
邁特伸手按鈕升起司機座後面的玻璃。
派克安慰了梅蒂一個晚上,然後他剛走她父親就來了。梅蒂深吸一口氣,準備面對她父親。
「怎麼樣?」菲力問道。「你跟姓費的談話結果如何?」
梅蒂先不回答他的問題。「你今天去看醫生的檢查結果怎麼樣?他說你的心臟怎麼樣?」
「他說我的心臟還在我胸口,」菲力諷刺地說。「別管那個。我要知道那姓費的說了什麼。」他自己去倒了一杯白蘭地。
「你不可以喝那個!」她警告著,但菲力卻更囂張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雪茄。「你要自殺嗎?放下雪茄!」
「梅蒂,」他冷冷地答道。「你這樣不回答我的問題,對我心臟的傷害比煙酒更厲害。而且你要記住,我是你父親,不是你的孩子。」
她喪氣了一整天,此時聽見他的指責不禁令她氣得淚水盈眶。「好吧!」她答道。梅蒂把她和邁特會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然而菲力似乎鬆了一口氣。
「就這樣嗎?姓費的說的就是這些嗎?他沒有說什麼……古怪的事情?」
「我已經都告訴你了,」梅蒂答道。「現在我想知道一些答案。」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問:「你為什麼干方百計阻撓邁特?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你對他還是這麼急於報復?」
他看起來有一些不安。「我只是不希望你再見到他,我要保護你,所以要把他趕出芝加哥。不過現在說這個也沒有用,事情已經成了定案。」
「你必須把定案撤銷。」梅蒂說道。
菲力不睬她。「我不希望你再跟他說話了。都是因為派克我才讓你一個去的,派克應該跟你一起去才對。老實說,我開始覺得派克太軟弱了,而我不喜歡軟弱的男人。」
梅蒂忍住笑。「派克並不軟弱。他很聰明,他知道如果他在場事情會更糟。再說,如果你碰到跟你一樣強的人,你就會恨對方。」
菲力已經拿起外套要走了,這時又把外套放下。「你何以這麼說?」
「因為,」梅蒂說道。「我所知唯一跟你一樣強,敢跟你作對的人就是費邁特!你自己也知道從某方面而言他跟你很像,精明、堅毅、不達目的誓不甘休。起初你是因為他是個無名小子竟敢追我而恨他,現在又因為他不怕你而想要整倒他。你看不起他,因為他是唯-一個跟你一樣無法駕馭的人。」
他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冷冷地說:「你不喜歡我,是不是,梅蒂?」
梅蒂考慮著,心裡充滿矛盾。他給了她生命,卻要控制她的每一個呼吸、每一天的生命。沒有人能說他不愛她,或不照顧她,可是那是出於一種佔有的、令人窒息的愛。「我愛你,」她微笑著,語氣中盡量不流露出劇痛地說:「可是我不喜歡你所做的事情。你毫不留情地傷害別人,就跟邁特一樣。」
「我只是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菲力答道,然後拿起外套。
「你目前該做的事情是設法挽回你在葛倫和南村土地規劃案對邁特所造成的傷害,」她說道,並送他到門口。「等你擺平之後,我會再跟他接觸,設法安撫他。」
他看著她。「我會看情形研究一下。」
「那樣不夠的。」
「目前我只願意做到這一步。」
梅蒂認為他在唬人。她在他頰上吻了一下。等他走後,她跌坐在沙發上,茫然地瞪著壁爐裡的火光。她有些後悔自己罵邁特的那幾句話,其實她很敬佩勞動者的體力和精神,她覺得每天去做一式一樣的勞力工作,毫無智力的挑戰、毫無獲得成就感的機會,其實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她用這個來攻擊邁特,只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弱點。
電話鈴響了,是莉莎。「嘿,你不是答應要告訴我談判的經過?」
梅蒂不想再講第五次了。「明天再說好嗎?」
「好吧,不過我帶宵夜來給你吃,怎麼樣?」莉莎換一個方式。
知道她的技巧,梅蒂笑著說:「來吧,不過如果要聽故事,還要帶一大盒面紙。」
「有那麼糟呀,乾脆我再帶一把槍,吃完東西一起去找他算帳。」
「別引誘我!」梅蒂在好友的逗弄下,終於比較愉快的笑了。
第十章
第二天下午一點半,梅蒂離開廣告部,打算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這一整天不管她走到哪裡都引起旁人注目,而她非常明白原因。她用力按了電梯鈕,心裡想著孟倩玲那篇可惡的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