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頭一個開口。她環視每個人,溫柔的棕眼在她低語時顯得大而驚恐。「我做錯了什麼事?」
另一個中年男售貨員嘲弄地看著她說:「瑪麗,你剛剛給柯小姐幫了一個很大的忙,我想。」
曾對瑞蒙挪揄他的未婚妻很慷慨的老人,拍起大腿呵呵大笑說:「我早就告訴你們,葛瑞蒙不知道那女孩在做什麼。我早就告訴你們了!」他在看周圍的人時,風乾的臉皺成一個得意的笑容。「告訴你們,即使他快餓死,他也不想靠女人過活。」他沾沾自喜地補充說:「他會找她算賬!」
「我會再回來買那件圍裙。」胖女人走向門口時說。
「你要去哪裡,羅啥?」她的朋友在背後叫她。
「去教堂禱告。」
「為了那個美國女孩?」另外一個女人笑著說。
「不,為了碧莉。」
「有人也會找她算賬。」老人宣佈。
當凱蒂聽到瑞蒙進門的聲音,她站著假裝在整理餐桌上的刀叉墊子。只因聽到他叫她的聲音,她的精神就飛揚起來,真是瘋狂。
「這是你定購的其它的毛巾,」他說著將包裹隨意的丟到桌上。「店裡的那個女孩說,錢已經付過了。咖啡還熱著嗎?」他走過去,倒一些倒咖啡杯時問。
凱蒂側身向他點頭微笑,把束起來的餐巾拉出來開始重新折。
「我仍然無法想像,你怎麼能用我給你的錢買到這麼多東西。」他說。
「我告訴過你,」凱蒂高興地說。「我是殺價高手。」
「而且你還是個騙子!」
凱蒂猛然回頭,一陣恐懼的刺痛,在看他的那一刻升高成為驚恐。相對於他聲音的死寂,他的臉是殘暴憤怒的面具。
「你用了自己多少錢?」
凱蒂的嘴開始幹起來。「很少。一——一百塊。」
他的眼睛象刀片一樣劃開她。「我問你多少!」他用可怕的語氣重複說。
「兩——兩百塊。」
「再騙我一次,」他輕聲地警告。「我會讓你覺得你的第一任丈夫像個聖人。」
這項恐嚇讓凱蒂幾乎驚駭的想吐。「大概三千美金。」
下一個問題像一根鞭子一樣抽打她。「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覺得我有義務嫁給你。」
在他整個身體變得僵硬,想抵抗劇烈的痛苦前,痛苦已經把他的面具撕裂了。「嘉西會在明天下午兩點送你去機場,他會帶一張支票,還你所花掉的錢。你不必對碧莉和艾迪解釋,他們都已經知道你要離開。」
凱蒂的呼吸變得急促,像要窒息。「你真的要把我送回去,只因為我為這個家買了一些東西?」
「因為我告訴過你不要這麼做。」他毫不留情地糾正她說。
「只是——只是因為那樣?只是因為——我反抗你?」凱蒂感覺好像身體遭受痛打一樣。她心裡似乎無法接受這個驚嚇。他一定瘋了,這個她覺得永遠、永遠不會做這種事的男人,不會因這麼一件小事而如此的男人。
她開始用麻痺的雙腳慢慢走向門邊。在她經過瑞蒙時,她看著他,眼睛因痛苦和幻滅而黯淡。「只因為這樣,」她喃喃自語、麻木地搖著頭。「不要!」在他的雙手把她拉轉過身,將她摔進自己的胸前時,她驚叫出來。
他俯視著她,臉色憤怒而蒼白。「你只是一個飢渴的肉體和空虛的心靈。」他狠狠地咬牙作響。「你以為我這麼需要你,而會接受暫時的身體租借契約,並把它成為婚姻嗎?」他把她從身上甩開,好像她是碰不得的毒蛇猛獸,然後大步走到門口,待他回頭,他的聲音殺氣騰騰。「如果你在十四天內,不把嘉西給你的支票兌現,我會把屋裡全部的東西搬到外面放火燒掉。」
凱蒂把最後一樣東西放進行李箱,啪地一聲關上鎖,把它提到開著的臥室門口,和其他五件並排。今晚除了睡覺以外,沒別的事可做了。
她在碧莉備用的床上坐下,無精打采地四處看。她曾想要爭取多一些的時間——現在她有了。她有大半的餘生等待她去猜測,她這樣做是丟開了一個榮耀快樂的機會,還是逃離了另一個夢魘的婚姻。凱蒂抬頭看鏡子,鏡中回看她的那張神情憂傷的臉,是她內在情感的完美反射。
碧莉睡覺了,艾迪晚飯後馬上出去。凱蒂光是回憶那可怕的一餐就會發抖。愛迪生氣的悶聲吃飯,碧莉蒼白的象死屍一般,在低低的鼻塞聲中不斷給凱蒂同情的悲慘微笑。吞不下喉間食物的凱蒂,小心地避開艾迪雷電般的眼光,而以無助的抱歉看著可憐的比例。在吃完晚飯後,艾迪推開他的椅子站起來,怒視著凱蒂。「恭喜你,」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已經成功地摧毀了一個非常偉大的男人,連他父親企圖這麼做都沒有成功的,但是你做到了。」然後轉身大步走開。
凱蒂聽到前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後,不自覺地看了床邊的塑膠鏡一眼。艾迪沉重的腳步聲走向她的臥室,她急忙地用手指揩揩臉頰,然後抬頭看見艾迪在門口出現。當他走到她坐著的床邊時,她無力抵抗地抬起下巴。
他塞給她一本用皮索綁著的相簿,冷冷地說:「這是你把他羞辱到在村人的眼光中變成乞丐程度的男人。」
凱蒂麻木地接過相簿。
「打開它,」他斷然地說。「這是拉斐夫婦的,他們希望你在離開前看看它。」
凱蒂吞下一口口水。「瑞蒙和他們在一起嗎?」
「沒有。」艾迪簡短地說。
在他走後,凱蒂打開相簿。裡面沒有很多大頭照,而是成堆成堆的從雜誌報紙上剪下來的文章。她的眼光集中在第一章,她翻過塑膠套好的一頁後,手開始劇烈的顫抖。那是瑞蒙在瑞士日內瓦舉行的世界商業會議中演講,站在十幾隻麥克風前被攝下的報紙照片。「哦,老天,」她低呼,「哦,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