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建議由他來開,她卻帶著笑意說:「你可以放鬆一笑,我已經慢下來了。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我沒有被嚇到。」他說道。
她斜瞄一眼,露出一絲諒解的笑容。「你的手一直抓著前面的儀表板。」
查克發覺了兩件事:第一,他在監獄裡待太久了,已經忘了怎麼樣跟女人輕鬆地談話了;第二,這位莫茱莉小姐的笑容非常迷人。她笑的時候整張臉都亮了起來,使那張本來就很漂亮的臉美得讓人忘了呼吸。
他不想去擔心自己無法控制的問題,所以乾脆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沒有化妝,只塗了一點口紅,整個人充滿清新的氣息。他判斷她只有十幾歲或二十出頭。但是從另一方面而言,她又有一種不像二十歲的女孩能有的自信。「你幾歲了?」他貿然問道,卻發覺自己這句話實在太唐突。顯然如果他不想被抓回監獄,他可得重新學習一些基礎社交,而他原以為這是自己生來具有的本能。
但是茱莉並沒有生氣,反而就勢給他一個迷人的笑容,並用頗覺好笑的口氣說道:「我二十六歲。」
「我的天!」查克喊道,但隨即又後悔自己的莽撞。「我的意思是,」他連忙解釋說,「你看起來沒那麼大。」
她似乎感覺到他的不安,於是輕聲笑著說:「大概是因為我才剛滿二十六歲幾個星期的緣故吧。」
查克深怕自己又說錯話,於是等了一會兒,看雨刷來回刷了一圈,才開口問一個應該比較安全的問題。「你做什麼工作?」
「我是教師。」
「你看起來不像老師。」
她忍住笑,搖頭說道:「大部分年紀比較大的人都這麼說。」
查克不知她是真認為他看起來很老了,還是在開玩笑。正在困惑的時候,她問起他的工作。他第一個冒出來的回答是:「我是做建築的。」
「真的?我哥哥也是做建築的,他是包商。你是做什麼方面的呢?」
查克其實連鎯頭該怎麼拿都不知道,他真希望自己剛才說的是別種職業,或者早該閉上嘴巴。「牆,」他含糊地答道,「我做牆。」
她瞪著他。「牆?」她困惑地重複一遍,然後她想通了。「噢,你是專做板牆面的。」
「不錯。」
「那麼我想你應該不難找工作才是。好的板牆工人大家都搶著要。」
「我不是好的工人。」查克氣唬唬地說道,擺明了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茱莉忍住笑,專心看著前面的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這段路有他作伴。她始終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覺得他彷彿像什麼人。她真希望看到他整個臉。
他們沉默地走了半個小時。一輛警車響著警笛過去,使查克的心在空中吊了老半天。他想他應該打個電話到底特律,但是得等再走遠一點他才敢停下來打電話。他又想到自己現在正朝反向而行,所以也許他應該研究一下該走哪條路線,於是他返身到後座摸索他的尼龍袋。「我想我得看一下地圖。」
茱莉很自然地推論他一定是要找新工作所在的德州某處。「你要到哪裡去?」
「艾勒頓市,」他答道,同時對她一笑,「我是在阿瑪瑞尤市找的這個工作,可是從來沒有去過當地。」
「我想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地方。」她說道。他把安列寫的一條路線說明夾在地圖上的時候,茱莉又問:「你有沒有找到艾勒頓?」
「沒有。」為了避免她再追問,他故意把那張說明在她眼前晃一下,然後又放回袋子裡。「我有詳細的路線說明,所以一定找得到的。」
她點點頭,望著前面的交叉道出口。「剛才警車過去一定表示前面有事故,所以我也許從這裡下去,繞過那個路比較好。」
「好主意。」
但是這條交叉道下去以後是一條鄉間小路,起先還和州際公路平行,但後來就往右邊轉了,幾分鐘以後,路越來越窄,離公路也越來越遠。「也許這不是什麼好主意。」她說道。
查克並沒有立即接腔。在前面的路口有一處廢棄的加油站,旁邊有一個電話亭。「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打一個電話。只停兩分鐘就好了。」
「不要緊。」茱莉把車子停在路燈旁邊,看著他朝電話亭走去。天黑得比平常早得多,暴風雪還在加勁。她打開收音機,想聽一下天氣的消息,同時也下了車,想到後車廂拿一件毛衣。她瞥見他的地圖露出一角在袋子外面,於是想借看一下。她朝電話亭望過去,想把地圖舉起來向他示意借用,但是他正背對著她講電話。她想他應該不會介意的,所以就逕自把地圖打開。
一陣強風吹來,她連忙按住地圖,這才發現那根本不是德州地圖,而是科羅拉多州的。她困惑地再瞄一眼夾在上面的說明,內容竟是:經過史丹頓市二十六點四英里後,你會碰到一個沒有路標的十字路口,然後你要開始找右邊一條泥土路通入林子裡。那房子就在路底,大約走五英里就可以到,而且從公路上或山的任何一邊都看不到。
茱莉驚訝地張開了嘴巴。他不是要到德州某個地方找工作,而是要到科羅拉多州找一幢房子?
收音機裡這時播完一段廣告,接著說道:「我們有最新的天氣消息,可是請先聽一下警方發佈的一個大消息......」
茱莉並沒有完全聽進去,只是瞪著正在打電話的那個高大男人,心裡又興起那種讓她不安的熟悉感覺。他仍背對著她,但是墨鏡已經摘了下來拿在手裡。他似乎感覺到她在看他,所以扭頭朝她望過來。他瞇起眼睛注視著她手中的地圖,這時茱莉也看清了他的長相。「今天下午大約四點鐘的時候,」收音機裡報告著,「警方發現殺人犯班查克自阿瑪瑞尤市逃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