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和肩膀突然露出水面,令她發出一聲寬心的嗚咽。他撐著楊樹幹爬到冰上,那股毅力令茱莉懾服不已。他站起身,蹣跚地走到他的外套旁邊。然而他並沒有把外套穿上,只是在一塊石頭旁邊跌坐下來。
茱莉的內心在交戰,心在狂跳。他沒有淹死,現在他是安全的。如果她要離開只有趁現在,等他回頭看到她就來不及了。
猶豫不決的她呆愣在那裡,看著他把外套拿起來。她以為他要穿上,但這個想法立刻變成無比恐懼,因為他所做的是足以致死的相反行為:他把外套丟到一邊,又緩緩解開襯衫扣子,然後他把頭靠在石頭上,閉起了眼睛。雪花在他身邊飄舞,落在他的臉上、身上和濕發上。
茱莉這時才逐漸醒悟,他根本不想回去了,他顯然以為她因為要逃開他而淹死了,所以判自己死刑作為懲罰。
「告訴我你相信我是無辜的。」昨天晚上他曾這麼對她說,現在茱莉完全明白了,這個自判死刑的人絕對是無辜的。
茱莉完全沒發覺自己在哭,她只是默默地爬下藏身的雪坡,朝他坐的地方跑過去。當她走到近得可以看清他的臉的時候,後悔與心軟的感覺幾乎使她跪下來。他頭往後仰,雙目緊閉,英俊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強烈的悔恨之色。
她忘記了冷的感覺,拿起他的夾克朝他遞過去。她喉頭哽咽,心痛地低聲說道:「你贏了,我們回去吧。」
見他沒有反應,茱莉跪下去,開始試著把他虛軟的手臂塞進外套裡。
「查克,醒一醒!」她喊道。她的肩膀由於抽噎而發抖。她把他拉到懷裡,將他的頭摟在她胸前,試著把她的體溫傳到他身上,並且來回搖晃著他。「求求你!」她口齒不清地說道,整個人已瀕臨歇斯底里的狀態。「請你站起來,我抱不動你,你得幫助我。查克,求求你,記得你說過你希望有人相信你是無辜的嗎?我那時候不完全相信,可是現在我相信了。我發誓。我知道你沒有殺任何人,我相信你說的每句話。起來吧!求求你,求你起來!」
他的身體變得更重了,彷彿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茱莉驚慌起來。「查克,別睡著了。」她近乎尖叫地喊著。她抓著他的手腕,開始把他軟軟的手臂塞進外套的袖子裡,一面狂亂地想著要怎麼樣才能把他喚醒。「我們回家去,我們一起上床,我昨天晚上就想要了,可是那時候我害怕。幫助我把你弄回家,查克,查克,」她哀求著,一面吃力地把他的另一隻手臂塞進外套袖子裡,然後拉上拉鏈。「我們可以在壁爐前面做愛。你會喜歡那樣的,對不對?」
她好不容易才把外套套在他的身上後,她站起身,抓住他的兩隻手腕,使盡全力想把他拉起來。但是她不僅沒有使他移動分毫,反而自己失去了重心,滑倒在他的身旁。茱莉爬起身,跑到他的雪車那裡,把它開到他倒臥的地方。她俯身拚命搖撼著他,但是仍然無法把他搖醒。
她閉上眼睛,鼓起勇氣,然後舉手揮出一個大弧,用力打了他一個耳光。他的眼睛睜開一下隨即又閉上了,她顧不得凍僵的手指傳來的劇痛,抓住他兩隻手腕開始拖,一面試著用別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讓他醒來。「沒有你,我找不到路回去,」她扯著他的手腕,「要是你不幫助我回去,我就會跟你一起死在這裡。這是不是你要的呢?查克,請你幫助我,」她喊道,「別讓我死掉!」
一會兒之後,她發覺他不再像先前那麼沉重了,而且在試著用微弱的力氣站起來。「這樣才對!」茱莉喘著氣喊道。「站起來。幫助我回家,讓我暖和起來。」
他的動作非常遲緩,而且他眼睛睜開的時候也是目光渙散的。但是現在他確實是在憑本能試著幫助她。茱莉試了好幾次,終於使他站了起來,把他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然後把他扶上雪車,他就倒在車把手上。
「幫我保持平衡。」她說道,一面用手扶住他,並迅速坐在他身後。她抬頭望一眼他下來的路,明白現在根本不可能循原路爬上那個陡坡。於是她決定先順著溪流走,繞過前面的彎以後,也許有辦法上橋再回到路上。
她現在也不怕對這雪車的性能不熟了,只一心俯在他身上為他擋風,同時全速駛在雪地上。「查克,」她在耳邊喚道,一面注意著路面,一面試著跟他說話好使他保持清醒,也使她自己忘記恐懼,「你還有一點抖,發抖是好現象,這表示你的體溫還沒有降到危險的最低點。我在什麼地方看過這樣的說法。」他們繞過一個彎,然後茱莉把雪車駛上一條或許可以爬上去的坡道。
第七章
他又在客廳裡倒下去兩次,茱莉才把他弄到她的房間去。她確知她的房間壁爐裡有木柴,馬上就可以把火生起來。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撐到床邊,讓他倒在床上。他外頭的衣服都已經結冰發硬,她好不容易才把它脫下來。當她正要幫他脫長褲的時候,他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洗澡,」他無力地咕噥道,「熱水澡。」
「不行,」她把他冰冷的內衣脫下,一面試著用一本正經的口氣說著,「現在不行。他們說身體失溫的人得慢慢暖和起來,不能直接碰熱的。還有,我幫你脫衣服的時候你也不能亂想。我是老師,對我你只是一個小男孩而已。」她扯著謊哄道。「老師就跟護士一樣,你知不知道?」
她又喊道:「保持清醒!聽我說話!」她把他的短褲褪下,卻不禁羞紅了臉。躺在她眼前的男人身體就像大學時,她看到的「花花女郎」雜誌折頁照片上的模特兒一樣健美,只不過現在這個身體卻凍得青紫,而且不住打著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