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襲不再踱步,看著裴玲。不曉得什麼緣故,她和裴玲的角色似乎交換了。以前通常是小裘憤世嫉俗,對事情抱著懷疑的態度,現在卻是裴玲對金錢持悲觀的看法,基於某個理由,小裘不喜歡這個叫艾雅的女孩。
「噢,小裘,」裴玲歎口氣說道。「你從不浪漫嗎?你擔心生性浪漫的哥哥會愛上這個窮艾雅,然後我們便將永遠吃不飽。」
「根據你的說詞,他已經愛上她了!」小裘嘟囔道。「你怎會說哥哥很浪漫呢?難道是浪漫使他成為如此優秀的軍人嗎?」
「那當然。」
「你瘋了!殺個你死我活的,軍人有什麼浪漫可言?」
「你很清楚傑明討厭殺戮,他愛的是戰勝邪惡的榮譽感和正義感。」
「那倒是真的,」小裘慢慢地說道,「可是那跟艾雅又有什麼關係?她簡直快把哥哥搞瘋了,而且還放火燒他。」小裘瞇起眼睛。「我倒是很想放火燒她。」
「摘一些櫻花給我,好嗎?憑它們的味道來判斷,今年應該會豐收。」
小裘拿出身側的匕首,從最近的櫻桃樹砍一截樹枝下來。「我們要寫什麼給哥哥?」
「你的意思是,我們能寫什麼使他真正愛上這有錢的女人,因為傑明已經承認他只是為了要有新的屋頂而娶她。」
「沒錯,傑明的榮譽感不會擴展成婚姻裡的愛情,對不對?我們太窮了,無法兼顧到愛。」
「而且他的負擔大多了,」裴玲感傷地說道。「母親和我」
「還有我,」小裘說道。「我想要像女王一樣,終身不嫁!」
「我想要像女王蜂一樣有一千個小孩,每個都拉著我的裙子並且摟著我。」
小裘微微一笑。「歐亨利永遠等著你,他會給你--」
「小心我修理你!」裴玲說道,伸手去抓她的小妹。
第九章
大雨下了好幾天,溪流暴漲,狀況原本就很不好的路面更是變成泥沼,使得馬車動彈不得。
當傑明指揮著馬車從泥地拉出來時,他不禁為自己感到難過。他一直是個傑出的軍人,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要為商人的馬車和排解紛爭負起責任?明明是個伯爵,沒有家產可以繼承。雨勢大得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除了湍急的溪流打在地面的聲音之外,他什麼都聽不憂。
他下了馬,設法走到又被卡住的馬車旁邊。當然,即使當他踩在泥濘裡時(那感覺就像他的全身被濕冷的爛泥巴淹沒),他也知道自己真正的問題不是大雨,而是艾雅。有時他會覺得在認識艾雅之前,他彷彿沒有遇上任何問題。和認識艾雅後所經歷的挫折比較起來,生死的掙扎又算什麼?
就在他以為他們會成為好朋友時,每件事都在一瞬間改變了。他還來不及阻止芙嵐,她就已經跑回營地,大聲宣佈他們即將結婚。傑明心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艾雅當時臉上的表情:背叛、受傷、不敢置信。
從那時候起,艾雅就拒絕與他交談。傑明曾兩度試圖跟艾雅解釋他並不自由,他想告訴艾雅婚姻對他而言是一筆買賣,他無法順應自己的心意去做,因為如果他順著自己的心意,他的家人……
但是艾雅不想聽他解釋,每次她都甩開他的手,拒絕交談。事後,當他想到肩上所扛的責任時,他心想也許艾雅不跟他說話也好。但是兩天後當她告訴其他人那塊白起司不小心滾下馬車時,他覺得很想哭。
但是今天早上,傑明的心情又有了大改變,因為艾雅把一個塞滿鵝毛(那是她為傑明保留)的小枕頭交給萊斯。
現在,再過幾個小時,他們就會抵達他軍中好友戴克倫的家,那裡會有乾爽的床鋪和熱食,也許所有的人都會覺得舒服一些。
大雨中傑明看到「龍車」--因為每個人都堅持如此稱呼--在他們的前方往前走。因為那輛車比較輕,比較容易走過泥地,所以他命艾雅和芙嵐坐那輛馬車。這一輛由於載滿了帳篷和所需的傢俱,所以經常陷在泥濘裡。
傑明很快就看出他必須幫忙推車,因為萊斯和湯姆(那兩個該死的傢伙!)騎馬走在龍車的兩側,只留下車伕、他和陶德設法使馬車移動。
剛開始,傑明只顧著研究車輪,因此沒聽見陶德在他的旁邊喊著:「石頭!把石頭放在輪子底下,或是用樹枝,什麼都行!」
傑明點個頭。他私人的問題把他弄得心煩意亂,使他連最簡單的方法都沒有想到。喬治坐在前頭,設法控制被閃電嚇得不安的馬兒,傑明和陶德到處尋找可以放在右後輪底下的東西。
「你能夠推嗎?」傑明對陶德大喊,並看到他點頭,雨水像瀑布般從他的臉上流下來,在扭曲的疤痕上形成小水溝。
傑明用肩膀抵著馬車,陶德也跟著做,他粗短的腿深陷在泥濘裡。
「準備好了嗎?」傑明對喬治喊道,當聽到喬治抽了一聲馬鞭後,他們就用力地推。在泥濘中想要找到附著點並不容易,而且他們一直滑倒,但傑明看得出馬車快要推上來了。「再一次!」他大喊。「再用力一點!」
正當馬車快被推上來時,傑明被一陣拳頭打倒在泥地上。
「他不行!他不行!」艾雅對傑明尖叫著,猛打他的臉和胸膛。
傑明舉起手臂以擋住艾雅的拳頭,但是他身體底下的爛泥像巨大的海怪想要把他吞噬掉。萊斯一把抓住艾雅的腰,將她抱開。
傑明深陷在泥濘裡,得抓住車輪才能夠把自己拉出來。「她又是哪根筋不對了?」傑明大喊,用手抹掉臉上的爛泥。
萊斯聳聳肩,盡可能地抓住艾雅掙扎的身體。
「放開我!」放開我!」艾雅使勁地尖叫著,拚命想掙開萊斯的掌握。
傑明對萊斯點個頭,示意放開艾雅,準備接受她的攻擊。
但艾雅並沒有跑向傑田,而是盡快地跑到陶德的身邊。他跌靠在馬車的後面,緊閉著雙眼,似乎沒有了生命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