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心情沉重,艱難地攀登樓梯,來到羅恩住的閣樓,羅恩正坐在窗圍欄下學習。他的教師菲蘭雖年事已高,但當他看見威廉到來,立即小心地從扶椅中抬起他患關節炎的長腿,漫步挪動到羅恩面前,吃力地跪下一隻腿。
「羅恩王子萬歲!」老人邊說邊低頭鞠躬。
羅恩嚴肅地點頭,然後望著洛拉。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他溫柔地對她說:「到時候了,現在我們該回蘭康尼亞了。」
威廉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只好悄悄地溜走。他眼眶裡的淚珠沒有被羅恩兄妹看見。
愛蘭康尼亞
朱拉沉靜地站在深及膝蓋的河水中。她高高舉起輕便的魚叉,對著游動的魚群,準備投擲出去。太陽還沒有升起。在她身後的河面上清晰地映出塔諾維安的山影;有一條魚在她的腳旁輕輕游動。她把肥大的褲子和武士軍服拋到岸上,僅僅容一件繡花的束腰上衣,這是她職業的標誌。河水是冰冷的,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適。從幼年開始的訓練,使她不懼怕任何艱苦和折磨。
忽聽左邊有腳步聲,她意識到有人向她走來。她沒有顯露出明顯的不安,但內心是緊張的,她把魚叉握緊,準備向突然來犯者投擲。
她笑了,來人是西麗安。西麗安是索爾國王的婦女警衛隊隊長,也是朱拉的老師和女友。她總是無聲無息地穿越森林。
朱拉叉了一條肥大的魚。「西麗安,你能和我一塊吃早餐嗎?」她邊喊邊從魚叉上取下撲騰直跳的活魚,向河岸走來。她身高六尺,由於常年接受嚴格的訓練,體質鍛煉得異乎尋常的健美。
西麗安從樹林中走來,向她的女友微笑著。「你的聽力一向是卓越的,朱拉。」西麗安也穿著白色緊身上衣、艾裡柯爾武士的褲子和柔韌的長筒皮靴,從腳脖子到膝蓋則用襪帶交叉纏繞著。她像朱拉一樣高大,又長又瘦的大腿,高聳豐滿的乳房,柔軟彎曲的背脊;她站立著象白樺樹一樣挺直,但她的瞼龐不及朱拉俊俏,沒有令人驚異的美貌;氣色也不及朱拉光彩。朱拉是個十八歲的妙齡少女,玫瑰花一般鮮艷,楚楚動人,而西麗安已是二十四歲的年華了。
「他已經向這裡來了,」西麗安溫柔地說。
朱拉知道「他」指的是羅恩。她對她的唯一表示,是她已經聽清,卻不加理會,她架起木柴,準備生火烤她的獵物。
「朱拉,」西麗安的聲音帶有懇求的口吻,「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他的。」她講著艾裡阿爾方言,語氣柔和,用捲舌發音。「他將是我們的國王。」
朱拉直挺起腰,面對她的老師和女友,背後梳成辮子的頭髮蕩來蕩去,美麗的面容顯露出不滿和憤怒。「不!他不是我的國王!永遠不是我的國王!他是英國人,不是蘭康尼亞人。他的母親是虛弱多病的英國婦女,整天坐在火爐旁做針線活計兒,她沒有能力給索爾生育許多孩子。我的哥哥傑拉爾特才是合法的國王。我們的媽媽是蘭康尼亞人。」
這些話,西南安已聽過多少遍了。她說:「是的,阿斯特裡是位奇異的婦女,傑拉爾特是個偉大的武士,但她不是索爾的合法妻子,他也不是第一個出生的孩子。」
朱拉轉過險去,盡力控制她的憤懣。在進行訓練中,她總是非常冷靜,時刻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甚至當西麗安命令五名婦女向她攻擊時,她也能自我控制。所以,她雖同情母親和哥哥,卻沒有發作。
朱拉聽說,在她出生的前幾年,索爾國王到英國進行訪問,打算建立兩國的聯盟。但他竟迷戀上一個英國女人並和她結了婚,在英國住了兩年,生下兩個孩子。在他年輕的妻子死後,那兩個孩子年歲太小,身體虛弱,不能跟他回到蘭康尼亞。
朱拉還聽說,索爾從英格蘭回來後,拒絕正式娶一位蘭康尼亞的妻子,他只是和出身高貴的阿斯特裡同居。阿斯特裡給他生了兒子--傑拉爾特,希望索爾能與她結婚。但索爾搖頭拒絕,令她非常失望。因此,阿斯特裡要求索爾准許她和約翰斯特結婚。約翰斯特是索爾最信任的衛兵。索爾聳一下他的肩膀,勉勉強強表示同意。傑拉爾特出生三年後,阿斯特裡又與約翰生了朱拉。
「傑拉爾特有權當國王。」朱拉又說了一次,口氣比較平靜。
「索爾有他自己的選擇。如果他想要他的英國兒子繼承王位,那麼我們必須尊重他的選擇。」
朱拉忿怒地用刀刮掉魚鱗。「我聽說,他是白皮膚,白頭髮,虛弱得像根麥稈。他也有個妹妹,如果到蘭康尼亞,她準會哭叫著哀訴她在英國的舒適。我們怎能容許一個英國人當國王,他對我們什麼都不瞭解!」
「許多年前,索爾曾派菲蘭到英格蘭教導他,聽說他的智能超人。」
「呸!菲蘭是個波伊倫斯人。」朱拉用藐視的口吻說,因為波伊倫斯是蘭康尼亞人的另一個很小的部落。
「波伊倫斯人相信,他們能用語言打仗,年輕人用書進行訓練。一個波伊倫斯人怎麼能教一個男人當國王?毫無疑問,菲蘭會教他讀書和講故事,可他怎麼會懂得打仗呢?當澤納斯人進攻我們的城市的,難道我們的新國王給他們講神話故事,他們就會從馬背上落下來被埋葬嗎?」
「朱拉,你是不公正的。我們還沒有和他見面,你就對他不滿,他是索爾的兒子,而且……」
「傑拉爾特也是索爾的兒子,」朱拉發牢騷說,「這個英國人關於蘭康尼亞能有傑拉爾特知道的一半就不錯了。」她指指北面的山脈,那些可愛的大山,幾個世紀保護蘭康尼亞人不受侵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我們這些可愛的山啊!」她說,好像沒見過這些大山是最丟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