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中覺得大腿上的傷疤痙攣。像往常一樣,只要想到菲蘭,他就制止住自己搔癢。蘭康尼亞人首先想到的是他們的國家,不允許感情支配思想,既不哭叫,更不露恐懼,他的老師不斷給他灌輸這種思想。當羅恩還是個孩子時,他喜愛的狗死了,這隻狗伴隨他度過無數的歲月,所以他哭了。菲蘭見狀大為惱火,他用燒紅的火錯在他大腿上烙出了傷疤,並且警告他,如果再哭或表現軟弱,他身上還會留下第二個烙印。
羅恩不哭了。
他聽到身後有人趕來。他立即警惕地握住他的劍柄,緊緊地握著。
「是我,」他妹妹洛拉說,她的口氣似乎有些不滿。
羅恩伸手拿他的上衣。他聽見遠處蘭康尼亞武士走來走去,無疑是在尋找他。他消除了疑惑,喊他的妹妹。
「不要操心穿衣服,我以前曾見過裸體的男人。」洛拉說,在距離他不遠的草地上坐下,用手抱住彎曲的膝蓋。她苗條的身軀,只有在憤怒時才挺直。
「他們都是可怕的野人!」她一開口,就非常惱怒;眼睛望著前面,牙齒咬緊嘴唇。「他們拿我像傻瓜一樣對待,似乎我給寵得不像樣子,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保護。沒有他們的幫助,就不讓我活動一步,好像我是個廢人!尤其那個贊蒂最壞。他總是以藐視的眼光望著我。」她聽見羅恩在小聲發笑,立即轉動著藍眼珠盯住。她生得十分俊俏,綽約的容貌,頎長的身段,發脾氣時使她的面龐更增添了光輝。
「你怎麼敢笑?」她咬緊牙說。「他們對你也不尊重。這是你的錯誤。你為什麼不毆打他們幾個,特別是那個贊蒂?」
羅恩微笑不語。他方正的面部由於微笑變得柔軟。他的面頰蒼白,是經受風吹雨淋的緣故。洛拉想,這些蘭康尼亞人如果跟羅恩比武,羅恩會很容易地把他們打下馬來。他偉岸的身體重約二百磅,肌肉發達而堅實。
「不要笑,羅恩!你應該給他們點厲害看,這些武士是些蠻橫無禮妄自尊大的人,應該教訓他們一下。」
「特別是贊蒂嗎?」他以深沉的口氣問,又向她微笑。
她把眼睛轉向別處,手上下憤怒地動著。「一天早晨,伺候你的蒙哥馬利正在打獵,有些戰士就打傷了他。蒙哥馬利沒有還手,但你應當……」
「我應當幹什麼?」羅恩溫柔地問她,眼睛望著頭頂上的樹葉。蘭康尼亞人對他不尊敬,他心裡清清楚楚,但他不想讓洛拉覺察到他的惱怒,他需要抑制她的怒火不要燃燒起來。「我應當眼他們某一個人戰鬥嗎?」他以玩笑的口吻說,「殺死或殘害我們自己的人嗎?譬如贊蒂,他是索爾父王的衛隊長,我傷害他有什麼益處呢?」
「你要和這些趾高氣揚的怪物戰鬥,我敢肯定你能贏。」
羅恩卻沒有必勝的把握。這些蘭康尼亞人都像菲蘭,是不容易對付的。
「你要我戰勝你的贊蒂嗎?」羅思嚴肅地問她。
「我的?」她反問。抓一把青草拋到他身邊。「好吧,你可以不和你自己的人格鬥,但你必須讓他們懂得尊敬你。」
「不管什麼時候我坐下來,他們都遞給我一個柔軟的坐墊。」羅恩向著樹林微笑,旋即轉身,又嚴肅起來。他知道他必須約束洛拉,他也能夠約束她。「我一直在傾聽他們談話,」他說,「我安靜地坐在他們的圈外,聽他們說些什麼。」
洛拉的怒氣漸漸平息下來,她知道羅恩不肯格鬥的理由。
自從離開英格蘭,開始時她感到新鮮、好奇,很有興致,但很快就怒火中燒了。這些武士認為羅恩和她不是蘭康尼亞人,以一種藐視態度對待他們。第一夜宿營時,羅恩的英國隨從尼爾,就曾抽出他的劍,準備和蘭康尼亞武士格鬥,被羅恩制止了。
由於身材高大、面貌凶狠的警衛隊長贊蒂對羅恩不尊重,十六歲的蒙哥馬利要攻擊這個人。羅恩又制止了這場搏鬥。洛拉感到遺憾,羅恩不但不懲罰贊蒂,反而提出要看贊蒂表演劍術。蒙哥馬利大為反感,立即走開了。洛拉非常怨恨羅恩的行為。但羅恩為什麼這樣處理?這裡有一百多名蘭康尼亞人,而羅恩和她,只帶了幾個人。她哥哥無疑是正確的。
「羅恩,你在想什麼?」她平靜地問。
「蘭康尼亞的部落,或多或少聯合起來了,那末,我就是蘭康尼亞--至少是艾裡阿爾--的國王。」
「我們的父親索爾不是艾裡阿爾人嗎?艾裡阿爾人是蘭康尼亞的統治階級,所以,你就是所有蘭康尼亞人的國王。」
羅思輕輕發笑。他自然希望事情象洛拉想得那樣簡單,但事實並不如此。洛拉如果愛上一個男人,結婚就是,她不必擔心將來會發生什麼事。現在她雖被召回蘭康尼亞,她仍想找一個英國丈夫,這也沒有什麼。但是對他羅恩來說,就不那樣簡單了,他必須擔負起命運賜予他的職責。「我想讓所有的部落聯合起來,可我擔心有的部落也許不同意。」他彷彿自言自語地說,「現在我們距離澤納斯人的領土只有幾英里了。這些蘭康尼亞人深為擔憂,澤納斯人的兇猛是出了名的。」
「你的意思是說,蘭康尼亞人怕他們嗎?」洛拉氣呼呼地問。
「艾裡阿爾人比較謹慎,警惕大於恐懼。」
「你直接回答,艾裡阿爾人是否害怕他們?」
羅恩理解洛拉的意思,他笑了。這些身材魁梧、傷疤纍纍、沒有一點幽默感的艾裡阿爾人,在這個地球上沒有他們害怕的東西,魔鬼也不敢冒犯他們。但他卻說:
「直到現在,我還沒有看見這些蘭康尼亞人做什麼事情,特別是沒有見過他們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