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談家裡的事。嘉琳眸中充滿哀傷,茱麗決心找出原因。
「你還好嗎?孩子何時出生?」
「我覺得好臃腫,」嘉琳回答。「我想預產期大約還有八、九周。」
茱麗握住朋友的手。「告訴我什麼事不對勁。」
她不必多加解釋,嘉琳已經瞭解她的意思。「如果不是派特,我真憎恨這裡。」
嘉琳激烈的語氣顯示她並未誇張她悲慘的處境。「你想念父親和眾兄弟?」
「嗽,是的,」她回答。「一直好想。」
「那就要求派特帶他們來拜訪一下。」
嘉琳搖頭以對。「我無法多要求,」她低語。「連邀請你都得經由長老會同意。」
在茱麗的催促下,她詳加解釋長老會的權力,若非依恩介入,那些獨裁的老人已經預備否決她的請求。整個裁決的過程中,她一直很害怕。
「我不瞭解為什麼要有他們同意?」茱麗說。「即使身為英格蘭人,我仍然不認為有必要徵求他們同意。」
「大多數的麥氏族人都有理由討厭英格蘭人,」嘉琳解釋。「他們在對英格蘭的戰爭中失去親友家人,因此也憎恨約翰國王。」
茱麗聳聳肩。「大多數的英格蘭貴族也討厭他。」她不願意劃十字,以免因為低毀國王而下地獄。「他自私自利,犯下許多可怕的措,至少貿伯姨父是這麼告訴我。」
「你知道你的國王曾向蘇格蘭人求婚,然後又臨場變卦?」
「不知道,但我也不覺得驚訝。嘉琳,你說不能多要求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派特不能邀請你父親?」
「麥氏家族不喜歡外來客,」她回答。「他們也不喜歡我。」
她脫口而出的語氣好像小孩,茱麗猜測她這種情緒化的反應是出於目前她身體微妙的狀況。「我確信大家都喜歡你。」
「這不是憑空想像的,」她爭辯。「那些女人認為我嬌生慣養而且自以為是。」
「你怎麼知道?」
「有個接生婆告訴我的。」淚水滑下嘉琳雙須,她用手背去擦。「我心裡好怕,也為你害怕。我知道自己要求你來此地太自私了。」
「許多年前我就答應過你,」茱麗提醒她。「如果你不邀請我,我才傷心呢。快別說這種無聊話了。」
「可是當時我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裡,」她遲疑地說道。「這些人好……冷漠,我擔心他們會傷害你。」
茱麗微笑以對,她多麼喜歡好友如此關心她的安危。「嘉琳,你是一直有這種感覺,還是懷孕之後才開始憎恨此地?」
她的朋友考慮了好一陣子。「一開始我很快樂,但沒多久就發現自己像個局外人,即使結婚兩年來,他們依然不當我姓麥,反把我當外人。」
「為什麼?」
「或許因為我在邊界長大吧,」她回答。「這是部份原因。派特本來應該要娶別人,但他卻先遇見了我。」
「你和派特討論過這事嗎?」
「提了幾次。」她說。「我的丈夫又沒法讓那些女人喜歡我,而且我不想死在這裡。真希望生產前派特能帶我回家,陪我生下孩子。」
「你不會死的。」茱麗近乎大叫大嚷地反駁。「在我忍受這麼多麻煩和尷尬之後,你最好別死。」
好友憤怒的語氣反而撫慰了嘉琳的心。「說說你碰到什麼麻煩。」她熱切地追問。
「過去兩年來我至少請教過五十位接生婆,而且還牢記她們說的每句話。美玲和我一樣有決心,她派僕人下鄉尋訪那些女人,沒有她的協助,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美玲真好。」
「是的,」茱麗極其同意。「她也叫我問候你。」
嘉琳點點頭。「快告訴我你學了什麼。」
「老實說,一開始她們互相矛盾的意見實在令我灰心,一個說產房要熱得像煉獄才好,另一個又完全不同意。嗅,那真令人沮喪,嘉琳。然後奇跡發生了。某天清晨一位名叫莫妮的接生婆大搖大擺的走進城堡,彷彿那是她的地盤。她又老又瘦,腰背佝僂,雙手都是節瘤。那副模樣讓我叫開始就懷疑她的知識,後來我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嘉琳,她真是個可親而睿智的老人,她告訴我她的看法都來自於常識。她已經接生了好多、好多年,但是技術相當現代化。她追求改變並且樂於接受新技術,更是個全心奉獻的接生婆。如果她不是又老又虛弱,我會求她一起來這裡,這趟旅程對她而言太艱難了。」
「那些女人絕不會容許她插手,」嘉琳說道。「你不會瞭解的,茱麗。」
「那就幫助我瞭解。你和這裡的接生婆談過你的恐懼嗎?」
「老天,沒有。」嘉琳倉促回答。「如果我說了,她只會使它更糟而已。婦息叫艾妮,我臨盆時絕不要她靠近我。她和另一位名叫海倫的女人是此地僅有的兩位產婆,兩人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艾妮的女兒西莉可能會嫁給依恩,我猜這就是艾妮翹起鼻頭的原因。她以為自己將是領土未來的丈母娘。」
茱麗只覺得一顆心似乎沉到胃底,她別開目光以免嘉琳發現這個消息令也沮喪。
她的朋友一無所覺,只是繼續解釋道:「除了艾妮,大家都不敢肯定這項聯姻,派特根本不認為依恩會向西莉求婚。」
「那艾妮為什麼相信他會呢?」
「她女兒長得很美,甚至稱得上全族最美的女人。這個理由很膚淺,可是艾妮相信憑著女兒如花的美貌,依恩終會想要她。事實上,西莉很愚蠢,智商比跳蚤還低。」
茱麗搖搖頭。「羞羞瞼,你竟然這麼殘忍的批評那個女人。」她試圖嚴肅,但突來的笑聲完全破壞那種效果。「一隻跳蚤,嘉琳?」
她好友點點頭,開始哈哈大笑。「噢,茱麗,我真高興你在這裡。」
「我也很高興。」
「我們該怎麼辦呢?」
嘉琳改變迅速的情緒使茱麗大吃一驚。前一刻還哈哈大笑,現在卻哭喪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