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麗?」
他的聲音很小,她還是嚇了一大跳。他注意到了。他也注意到他的新娘看起來像是馬上要昏倒了。茱麗在害怕,他想他知道為什麼。
「好了,我可以走了。」她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但她還是一動也不動。她的箱子放在腿上,她的手似乎死命地抓著它。依恩藏起他的笑意,他走向那張床並在她的身邊坐下。
「那你為什麼還坐在這兒?」他問道。
「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她沒有回答。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猛盯著放在她腿上的箱子。
依恩沒有催她。他決定若無其事地跟她耗下去。他們就這樣並肩坐了好幾分鐘。茱麗聽見嘉琳在對她的丈夫嘮叨,她聽見她提到了「鮮花」,心想她的朋友一定是在抱怨婚禮的寒愴。
「我今天晚上有沒有可能洗個澡?」
「可以」
她點點頭,「我們不是該走了嗎?」
「你想完了?」
「是的,謝謝你。」
他站起身來,她也是。她把她的箱子交給他。他用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開始向門口移動。
嘉琳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她已經決定要留他們吃飯。既然飯菜都準備好了,依恩便同意了。茱麗緊張得食不下嚥,依恩和派特卻吃得像是整整跋涉了四十天的餓鬼。
然而,晚餐過後,他無意久留。茱麗也是。他們手牽著手一起走上城堡。裡面是陰暗的。依恩帶領她走上第二層。他的臥室位於左手邊,沿著狹窄廊道三扇門中的第一扇。
他的臥房亮著溫暖的光線。火爐就正對著門。火焰熊熊地燃燒著,烘暖了整個房間。依恩的床舖位在左側,佔去了大半邊的牆壁。一條以他的家族代表色系為主的棉被覆蓋在床上,而在牆邊則有一個上頭放了兩根蠟燭的小五斗櫃。
房裡頭只有一張椅子,放在靠近壁爐的地方。另外一座比床邊的那座大很多也高很多的木櫃,則放在對面的牆邊。在這個大木櫃上頭有一個精緻的、鑲著金邊的正方形盒子。
這個房間很精簡,而且有效率,完全就跟睡在這裡的主人一樣。
在壁爐正前方有一個大木桶,蒸氣從裡面的水裡向上冒。依恩早在她開口要求之前就細心地考慮到她的需要了。
他把她的箱子往床上一扔。「你還需要什麼別的?」她需要不再害怕,但是她並沒有告訴他。「不用了,謝謝。」她雙手交抱站在房間中央,邊等待也邊祈禱他會走開,好讓她有點洗澡的隱私。
他不懂她還在猶豫什麼。「你需要我幫你脫衣服嗎?」他問道。
「不,」她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這個主意把她嚇了一大跳。「我還記得怎麼做。」她較冷靜的聲音補充一句。
他點點頭,對她勾勾手指要她過來。她沒有猶豫,一直走到他跟前才停下來。
他很高興她不再羞怯。他將她的頭髮攏到肩後,他的手指緩緩地在她長袍的領口處游移,然後他握住她的鏈子。他不發一辭直到他解開她的項鏈與墜飾。
「你還記得今天從我這裡得到的承諾嗎?」
她點點頭。嗅,上帝,他該不是要告訴我他改變主意了吧,他會嗎?
他看見她臉上的驚慌,他搖頭。「我從不食言,茱麗,也不會從現在開始。」他果然猜得沒錯,她眼神中的恐懼立刻煙消雲散。「我也要你給我一個承諾,」他把鏈子塞進她手裡。「我不要你戴這個東西上床。」
這句話聽起來像個命令,他也沒有解釋他的理由。茱麗本想追問,不過她臨時改變了主意。他也沒要她解釋為何不能喝醉,因此,他有理由得到相同的禮遇。
「我答應你。」他點點頭,看來似乎相當滿意。
「你要我把它丟掉嗎?」
「不必,」他回答。「把它放在那裡面,」他指了指櫃子上頭的小盒子。「這樣就沒有人會去動它了。」
她很快地照著他的話去做。「我可以把美玲姨媽送給我的胸針也放在這裡嗎?」她問道。「我不想弄丟了。」
他沒有回答,她轉過身去才赫然發現他已經離開房間了。她搖搖頭。她一定得跟他說,這樣不聲不響的消失實在是太無禮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在外面待多久,因此她是十萬火急地洗完她的澡。原先她不打算洗頭的,不過後來她又改變了主意。
依恩打開門時,她正在沖洗頭髮上的玫瑰香肥皂。在他重新把房門關上時,他瞥了一眼她那金黃色的肌膚。靠在門外的牆上,他繼續等待他的新娘洗完她的頭。
他不想讓她尷尬。不過這個女人卻足足洗了有一輩子那麼久。他走了好一段距離到水池沖洗了一番再走回來,滿心期待他的新娘已經躺在床上等他了。
可是他又等了整整十五分鐘才進房間。茱麗正坐在壁爐正前方的地毯上,好整以暇地烘乾她的頭髮。她穿著一件保守的白色睡衣以及相配的寬鬆長袍。
她看起來美得令人窒息。她的雙頰紅艷,頭髮泛著金黃色的光澤。好半晌,依恩倚在門上,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他的胸口發緊。她是他的妻子。是的,現在她屬於他了。一份滿足感淹沒了他,令他驚喜交加。對他而言,這似乎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為什麼他要折磨自己這麼久……千辛萬苦地想遠離她?從他第一次吻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該接受這個事實。他的心早就知道他永遠不會讓另一個男人擁有她。為什麼他的理智卻等了這麼久才肯接受這個事實?
事情真是該死的令人困惑。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大言不慚地告訴派特,天底下的女人全部一樣。現在他才明白這句狂妄至極的評論有多褻瀆神明。天底下只有一個茱麗。
依恩搖搖頭甩開這些愚蠢的念頭。他是個戰士,不應該盡想這些不著邊際的風花雪月。他轉身又回到走廊,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口哨聲在樓梯間造成了回音。之後依恩再回返他的臥室,他大跨步走到壁爐邊。靠著爐架,在距離他的新娘不到兩公尺的地方開始脫下他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