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她要找到她丈夫,確定他安全無虞之後,再躲避起來。她一邊不停地祈禱,一邊著急地用眼光四下搜索。
妮可終於看到羅伊了,他和第一批反抗軍轉眼就要短兵相接了。
老天,他的身材為什麼要那麼高大呢?敵人一眼就可以找到,而且一定會首先攻擊他。
妮可想要放慢坐騎的速度,她不想妨礙丈夫。一旦分心,可能會要了他的命。她策馬西行時,注意力被山頂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一道陽光從敵軍的盔甲上反射過來,使她一時視線不清。
她更換一下坐姿,再抬起頭來。一名身穿撒克遜戰袍的孤騎,突然高舉著手示意其餘騎士進攻。大約有五十名撒克遜士兵,高呼口號,衝下山脊。
妮可無法把目光從那名領袖的身上移開,陽光像鏡子似的,使他的距離看來比實際更近。那名領袖在馬背上轉身拿箭,妮可看到他的側面。
此時,她才明白自己何以看得呆了。
那名撒克遜領袖正張弓對著一個目標。
妮可放聲大叫。
她哥哥桑頓還活著,而且正準備射死羅伊。
第九章
羅伊聽見妮可尖叫時轉過身。他放慢坐騎的腳步,而她策馬全速馳近。她來到他身邊,猛地撲進他懷中。
她及時趕到,承受了原本瞄準他的一箭。箭上的力道將她猛然拋向他。他接住她,隨即企圖將她按倒在腿上,好用手中的盾牌加以保護。這時他發覺妮可竟被釘在自己身上。那支箭穿透她的肩膀,刺進他腿上鱗片狀的錯甲中。
羅伊的怒吼在山脊之上迴盪。他將坐騎掉頭,催促它奔向西邊樹林尋求屏障。妮可金色的長髮覆住了傷處,洛倫雖不曾目睹她中箭,男爵的吼聲卻也令他明白女主人有難。這名家臣示意三名身經百戰的士兵跟上領主,又命另一名士兵指揮這場惡戰,立即尾隨男爵進入林中。
羅伊以為妮可已暈厥,心想這倒是好事,如此她便不至於感到箭技自肩頭拔出的痛楚。
他正欲下馬時她說道:"原諒他吧,羅伊,他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羅伊不明白她在說什麼。這時她癱倒在他懷中,他心知此時此刻她是無法回答任何問題了。反正他一時之間也提不出合邏輯的問題,剛才這件事所引發的狂怒已佔據他全副心思。
洛倫躍下馬,將斗篷鋪平在地。他伸手去接妮可,以便讓羅伊下馬且不必驚擾妮可。羅伊搖頭。"她被釘在我身上。"他宣稱,語氣悲憤。
他不讓家臣幫忙,以顫抖的手拉出嵌在錯甲上的箭頭,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方才下馬。他幾乎無法忍受接下來所要受的折磨。他將妮可綿軟的身軀放在斗篷上,折去箭頭,隨後拉出箭桿。
她叫了起來。那聲音撕扯著他的心。鮮血自她的傷口泉湧而出,沿著他的手臂往下流,他低聲斷斷續續地安慰她。
說起療傷,洛倫可比他的領主高明多了。羅伊頭腦明白,但心裡硬是不肯放手。洛倫試了三次,他的領主才准他靠近妮可。
洛倫將火焰般的液體傾注她的肩頭時,她正自昏迷中甦醒。這回她並未尖叫,而是狂吼,並且盲目攻擊帶給她痛苦的人。羅伊不得不按住她。倘若她手中有刀,八成已把努力施救的洛倫給殺了。
洛倫臉上關切的神情,終於穿透她的恍惚狀態。她神智忽然一清,這時她覺悟到是自己正在大叫,急忙收聲。
羅伊跪在她身旁,手按著她另一邊肩膀。妮可瞥見他嚇人的表情,幾乎又昏了過去。天啊,他看來怒不可遏。他好像想殺人,她想道,而他又那樣死瞪著她,她只能認定自己便是他心目中的犧牲者。他怎能對她發脾氣?她剛剛救了他一命,不是嗎?
嗅!天啊,她的哥哥桑頓想要羅伊的命。這委實太讓她無法接受了。親愛的上帝,她該怎麼辦?桑頓仍然活著,但還能活多久呢?
洛倫以匕首割開她肩上的衣衫,她扭頭去看傷處。
妮可心知這傷不會致命。傷口很深沒錯,不過出血情形只剩涓涓細流。
羅伊扳開她的臉。"別看,"他命令道。"看了只會讓你害怕。"
他聲音發顫,她心想是因為他強忍著不對她吼叫的緣故。
桑頓尚在人世,而且企圖謀殺羅伊的性命。若有機會,他的丈夫必將殺死桑頓。她該怎麼做?
她決定採取懦夫的作法。她掙扎坐起,立時假裝這麼一動令她暈眩。她偎向羅伊身側,楚楚可憐地低聲懇求他環住自己的腰,隨即閉上眼睛。
不料她真的感到一陣反胃,她不能確定是由於自己作假抑或失血情清形較她所知的嚴重。
洛倫掀起她的裙擺,撕下一截襯裙,開始包紮她悸痛的肩部。
妮可低頭看著裡住雙手的粗糙繃帶,自己這副慘狀令她不禁搖頭。自從遇見羅伊,傷害和屈辱便接鍾而至。假使如此繼續下去,不出一星期她就會送命。
她正要開口向丈夫這麼說,以便刺激他的自尊,但片刻前她才偽裝的暈眩感覺再度出現。這回她要求羅伊摟緊她時可不是作假。
"不曉得我是要吐了還是要暈過去了。"她低語。
羅伊一心但願她會暈過去。根據經驗,她一旦暈厥就容易擺佈了。
"她又睡著了。"洛倫表示。
羅伊頷首。他說話時聲音沙啞。"她失血太多。"
洛倫把領主的悲痛看在眼裡。"不,羅伊,"他答。"她是流了不少血,但在一、兩星期內便能痊癒。"
在洛倫將傷口料理完之前,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羅伊准許副將暫時抱住妮可,自己重又上馬,隨即將妮可抱到腿上。他注意到她肩上的白布已轉紅。"恐怕我們到家以前,她便死於失血過多了。"他喃喃說道。
洛倫搖頭。"流血已經稍止,"他說。"羅伊,我真搞不懂你的反應。這不是什麼足以致命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