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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那濃眉炯目的年輕姑娘相貌英豪,一眼便知她是屬於習武之姿,一頭長髮俐落地紮成麻花粗辮拋甩在腦後,灰慘色襦衣及下半截刻意修裁過的羅褲,沒有半分姑娘家該有的柔弱,加上右頰有道一指長短的陳年疤痕,雖然結痂癒合後只剩淡淡微凸的紅色痕跡,但因她臉色偏白,使得疤痕明顯許多。

  「她是梅莊的護師,媻姍,冠梅姓,梅媻姍。」他簡單朝月蓮華道,也知道她不會有太大興致知道這個唐突闖進月府的姑娘身份,所以沒再多說些什麼。

  「那杯涼茶是我從你兩個貼身丫鬟那邊端來的,沒毒。」梅媻姍還掛意著梅舒懷方才同月蓮華說笑的話,認為有必要替自己解釋。她向來不是一個能聽出別人言談中虛虛實實的姑娘。

  「媻姍,我是在說笑。」

  「是嗎?我沒聽出來。」梅媻姍沒什麼大反應,並不覺得梅舒懷的話有任何能惹她發笑之處。

  面對梅媻姍這種稱得上遲鈍的性子,梅舒懷也興不起作弄之趣。「那兩名丫鬟呢?」

  「我見她們即將打擾到二當家,所以一人一掌地敲昏她們。」現在兩人正躺在湖心曲橋上睡大覺,而涼茶,就由她送來。

  嗯,的確很像梅媻姍的行事作風,做事情都先問過拳頭的。「對了,你來這做什麼?」他記得媻姍這丫頭向來只與梅家某位主子形影不離,不該在這裡打擾他調戲良家婦女。

  「奉大當家之命,來逮你回去。」

  「奉大當家之命?」梅舒懷更覺得詫異了,「你向來不是只聽小三的話?」其他當家的人哪有本事請得動她?

  梅媻姍是梅家小三的貼身護師,雖說做商人的遇上麻煩是常有之事,但依梅家小三做人處世的態度,向來只會結親而不結怨,梅媻姍的存在近乎無用廢物,既不會記帳也不懂撥算盤,更沒有半點商人的精明市儈,可梅家小三說什麼也不辭了她,只說是防患未然,萬一以後遇上不測風雲之事,也好有個人能照應──這是表面話,全梅莊上下誰不知道梅媻姍自小便隨著爹爹到梅莊工作,那時梅莊事業才剛起步,府裡的主子比奴僕還多,自是彼此再熟稔不過,梅媻姍就理所當然成了他們的「青梅竹馬」,尤其與梅家小三感情更是親近。

  只是……

  青梅竹馬的感情,終究是隨著時光消逝,取而代之的,除了主僕的忠誠之外,再也沒有留下半分回憶。

  而梅莊中,梅媻姍對梅家小三用情最深,這情字,是主僕之情,要是想探索是否有其他成分,怕是又教梅媻姍一掌給劈昏了。

  「三當家將我遣回大當家那邊,讓我聽命於大當家。」梅媻姍眸光一黯,即便她想掩飾,直率的性子卻怎麼也配合不了地露著餡。

  「小三把你遣回我大哥那裡去?」這可真破天荒呵,在他離開梅莊這幾天內,裡頭發生了什麼他沒來得及參與的好戲?

  他那個重情重義又重視她的小三弟弟,心甘情願地將梅媻姍給遣回他大哥身邊?看來──事態頗嚴重了。

  「他……不要你了?」

  梅媻姍重重一怔,因梅舒懷的一句話而失措,一旦流露在外的情緒無法收拾,她便只能無助地慌了手腳。

  咬著唇,不只是忿恨著三主子棄她不顧,亦是難堪的心思教梅舒懷一語道破,但她還是想強鎖住逸喉的嗚咽。

  等了良久,梅媻姍才恢復了聲音,但出口的只不過是一個好淺好淺的「嗯」字。

  梅舒懷深思地瞥了她一眼。

  「媻姍,是你先不要他的,你沒資格露出這種表情。」這號神情,他已經在梅家小三臉上看過無數回了。

  梅舒懷沒有給予梅媻姍安慰,反倒只是涼涼地開了扇,並開始搶起月蓮華手中那碗喝了一半的涼茶,他就著月蓮華之手,笑呷著茶香,與她鬧了好一會兒,全然忽視梅媻姍僵在原地的身子。

  梅媻姍只能靜佇在原地,欲言又止的唇瓣輕蠕,無言以對,思量著梅舒懷那席話是玩笑與否。

  等到梅舒懷玩夠了,眼光才轉回那抹站直到動也沒動的身影上。

  「我不是在說笑,鄙棄真心的人,是沒有資格要求別人掏心對待,你,就待在我大哥那邊吧,省得我們兄弟老瞧見你淨欺負小三。」要不是小三老給她靠,他那疼弟如命的大哥早早就將梅媻姍轟出梅莊去自生自滅了,哪還容得了她放肆?眼下她被派回大哥身邊,看來受場委屈是免不了的。

  而梅家小三定也知道,可他仍硬下心腸遣了梅媻姍,足見她好本領地惹怒了好性情的小三,再不……就是被傷透了心,不願再提供她如山堅固的保護。

  「我……」

  他插話,不想聽她的無力辯解:「去同我大哥說,兩天後我就回去,別派人來催了。」

  梅舒懷噙著笑,轉頭對待月蓮華時可笑得慇勤諂媚,完全沒有方才與梅媻姍說話時的那派凜然。

  「蓮華,到時跟我回去好不?我想拐你回家養……」

  「當我是狗嗎?!」推推推,推開那張貼上來的笑臉。

  「你是蓮呀,我最愛養蓮了……」

  「你說養就養嗎?!離遠點,你好臭……」

  「剛剛你投向我的胸膛時怎麼沒聽你抱怨?蓮華,你害臊了?」

  「誰害臊來著?!」

  「你臉紅了。」

  「那是因為我閉氣給激紅的……」

  「是嗎?」哈哈。

  梅媻姍識趣地退離了滿是笑聲的涼亭,不再打擾別人的好興致,也不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那裡的理由。

  沒有理由留下,那不是就該走了嗎?

  她一直都是清楚的,沒有理由留下,就該……走了吧。

  只是一顆心……

  竟是茫然了。

  第七章

  「蓮華,你最好了、你最乖了、你最善良了。」

  月蓮華拂柳疾行,身後的梅舒懷像塊甩也甩不掉的糖飴,在她耳邊不斷灌著蜜甜迷湯,企圖用這種方式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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