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絕對不適合留──」月蓮華正準備再接再厲,嬌顏前卻攤來一柄紙扇,遮住了她的視線,也讓她錯失開口良機。
「大哥,我要留她。」梅舒懷無恥得很優雅,在梅舒城開口轟人前,他先一步要求道,那態度就像是個娃兒向爹娘吵著要養隻狗一樣。
無理取鬧……對梅舒城而言,梅舒懷的舉止稱之為無理取鬧,可天知道梅舒城就是被這套無理取鬧給吃得死死的,他沒辦法拒絕任何一項弟弟們所提出來的要求,他真的試過要硬下心來拒絕,但十多年來沒有一次成功過……
梅舒城伸手撫平自個兒眉心的皺摺。「你要留她?」他再問一回。
「是。」梅舒懷點頭如搗蒜,一個字代表著他的極為堅持。
「她的吃住全由你的每月零用扣。」他又再次認輸了。
「好。」這是當然。
「那麼,我沒意見,一切隨你。」梅舒城旋身就要踏入府門,頓了片刻,嗓音又道:「如果梅莊有任何一株花有事,唯你是問。」
「我會讓她忙到沒有時間去摧殘梅莊的祖爺爺祖奶奶。」梅舒懷好樂地恭送大哥退場。
「等、等等,我還沒說完……不要引狼入室,不要──」月蓮華無力地想再眨損自己一、兩句,但梅舒城已然走遠,好似多聽她說話會浪費他的時間一般。
紙扇刷開的聲音作結,阻斷了她最後那聲虛軟的「不要」。梅舒懷替兩人揚著涼風,口氣可比涼風更涼:「我大哥向來不浪費太多時間在談生意之外,也不會和金主以外的人寒暄太多句,你別費心了。不過你很聰明,已經看出我大哥的罩門,用銀兩來嚇唬他的確最有成效。」聰明的娃兒。
「是嗎?那為什麼我還被允許踏進梅莊?」她的語調好失望。
「因為我們兄弟的感情凌駕在銀兩之上呀。」右手搖搖搖,呼,好涼爽。「我大哥是把銀兩看得很重沒錯,但實際上,他很疼我們這群小弟的,所以……是我想要的,他沒有一回不點頭。」
梅舒懷親親匿匿地摟著她,一步步拖著她走上府邸大門石階,面對她雙足倔強的不配合,他只是臂膀一舉,將金蓮離地的她撈靠在自個兒身上,不勞她費力走路了。
跨過府邸門檻,輕快的彈指聲一響。
「關門。」
自此,朱紅大門便在月蓮華眼前緩緩閉合,像在昭示著她未來要再走出梅莊的希望──砰!
完全阻斷。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梅舒懷將她安置在他住所後方的一處幽靜桂花園旁,越過主屋之後才得以見到那大片的荷花池,算是體恤了她對蓮的痛恨,再加上桂花濃郁清雅的芬馥,也讓她無心去留意荷蓮噴香。
在梅莊,她不用偽裝什麼,不用顧及什麼月府千金的虛名或是女訓女誡裡條條嚴苛的誡律,甚至在這裡,她可以用冷漠、驕傲來面對梅莊眾人,毋需煩惱任何人對她的觀感,她也不用去揣想別人的心思,不像以前在月府裡的生活,她必須成為人見人誇的月蓮華,必須乖巧、必須溫柔、必須……
而在這裡,她什麼都可以不用,就算一整天不發一語也是她自個兒的事。
午後暖日在白雲間半掩嬌容,一抹雲影,為籠罩的上地帶來蔭涼。
「小姐,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會嗎?」月蓮華瞥向身側的兩名俏丫鬟。被人架進梅莊哪會有什麼太好的心情?
貼身丫鬟小潔,小淨在月蓮華住進梅莊的隔日也讓梅舒懷差人給接了過來,那日他急著將月蓮華拎到梅莊,一些衣物首飾什麼的都沒來得及讓她收拾,所以乾脆讓兩個小丫頭整理一些簡單的衣物,過府來服侍月蓮華,也好同她做伴,由這舉動看來,梅舒懷是打算留她一年半個月以上了。
月蓮華在桂樹旁讀書,偶發一陣清風拂落桂子,散灑在發上、書上,或是衣襟間,帶來沁鼻香氣。
「會呀,你的笑容變多了呢。」小潔捧著紅棗甜茶,與月蓮華一併席地而坐,三不五時將棗茶遞給月蓮華解解渴。「該怎麼說呢……好像是放鬆許多的感覺噢。」
右側拿著絹扇替月蓮華解暑氣的小淨也猛頷首同意。
「也許是沒什麼煩心的事擾人,自然笑容也多了。」月蓮華倒沒發覺自己心情上有什麼不同,她的生活算來相當平淡,如同一般深閨姑娘一樣,刺繡習字閱讀賞花撲蝶發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真要說有什麼煩心事也不過是庸人自擾。
「可是以前在月府也沒什麼煩心事呀,但小姐你總是笑得很……」
「很假?」月蓮華見小潔偏頭苦思著形容字眼,替她接了話。
「……說假也不是,就是看起來很淡,好像不是很容易讓人看出你在笑……」小潔畢竟是嫩丫頭,猜測別人心思這種事她做不來,只能老實說出她雙眼所見到的感覺。「我不是說小姐你都板著臉對我們噢,你待我們很好,只是覺得你好像不太開心,你一不開心,我們也跟著開心不起來。」
「是這樣嗎?」月蓮華怔了怔。
「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不用猜,一看就知道你很開心,我們兩個也跟著開心羅。」見月蓮華的注意力從書冊上移開,小潔將紅棗甜茶奉上,讓月蓮華細酌幾口。
「小姐,你的開心是不是因為梅二當家呀?」小淨心直口也快,不懂得看時間──至少,問問題之前一定要挑人家沒在喝茶的時機,否則,被噴了滿頭滿臉的水也是罪有應得──月蓮華那口還沒嚥下的棗茶「噗」的一聲,全還給了小淨。
小潔掏出手絹,一條讓主子擦嘴,一條讓苦著臉的小淨自個兒抹去她臉上的茶漬。「沒瞧見小姐在喝茶嗎?讓小姐嗆到可怎麼是好!」笨丫頭。
「人家只是好奇問問嘛……」小淨咕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