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一句記得起來。」她撒著謊。
「她們有沒有說我很懂得怎麼讓你笑、讓你生氣,好像非常瞭解你一樣?」梅舒懷以袖抹去汗水。
「沒有。」否認得太快。
「喔。」有。梅舒懷在心底肯定。「還是說我真的待你不錯,瞧你對我都是壞臉色比好臉色多,我可沒退卻半步,老纏著你討罵挨?」
「沒有。」
原來第二張抄給小潔小淨的詞兒也已經叨念給月蓮華聽了,很好。
「那句『願裸足踩下泥淖,不求香氣,只求伴蓮』的經典,說了沒?」
「什麼?!連這句話都是你抄給她們的?!」話才吼出口,她懊惱地咬著手絹,恨不能將這十四個字下鍋熱炒,重新給嚥回肚裡去!
「喔──這句話她們也說給你聽羅?」這兩個小丫頭辦事成效不錯,他本來還以為這句重點得熬上個把月哩,沒想到她們才接下賄銀不過四日就辦妥了事,厲害。
「你利用我的貼身丫鬟,不覺得很小人嗎?!」害她還因為那句話而……翻騰思緒。
「不覺得。」就算覺得,他也會去做,反正他對「君子」這詞兒沒什麼特殊好感。「你就是為了數落我這事才飛奔來找我?」
「誰飛奔來著了?!」她火紅著臉,不知是被烈陽給曬燙的,還是其他因素。
「梅興說你很著急地在池畔呼喚著我的名字。」他身邊的爪牙提供的消息,說時還不忘加油添醋。
「他胡說!」月蓮華反駁。
「胡說也好,事實也罷,你來找我總是真的吧?」他當然很歡迎啦,「你只是要來罵我收買丫鬟的劣行嗎?」
太陽有些刺眼,梅舒懷折了枝荷葉擋日光,大小正好,也很體貼地替她摘了一枝,遞上討好。
「遮遮,曬傷就不好了。」
她沒接過,甚至將雙手擱到身後。她的拒絕並沒有讓梅舒懷失望,只是更加趣然地看著她低俯的螓首。
「蓮華,你有什麼話就別客氣,直說了吧。」瞧她的舉止,應該不單單是來訓他兩、三句話,否則她早就一口氣轟完閃人,不會有這麼雅的興致留在這裡與蓮為伍。
月蓮華停頓了半晌,淺呼了口氣。「梅舒懷,我不是特意來罵你收買小潔小淨的事,或許也是,但那不是重點。」眸子對上他的,「我……有話想對你說。」
「現在?」以往都是他纏著她才有話說,難得她自己主動。
「更待何時?」
「我很樂意。」他笑見荷池裡每雙盯注著他們的好奇眼眸,每個採蓮人都在觀賞他們兩人上演的戲碼。「這裡不合適,咱們換個地方?」他提議道,也指著他一身泥濘。
「我在房裡等你。」
月蓮華拋下這句話,旋身離去,留下失笑的梅舒懷。
「笨蓮華,對男人說這種話,是鼓勵我對你不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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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興興捧著一把荷蓮,蹦蹦跳跳地換了新裳,趕赴佳人邀約──結果荷蓮被阻隔在門外,被允許入內的他也被一眼給瞪到椅上正襟危坐,不准嘻皮笑臉。
屋裡一角有幾枝綴滿粉色桂子的枝啞在瓷瓶裡散著清香,月蓮華撤了兩名貼身丫鬟的服侍,獨留下他共處廂房,梅舒懷當然不會自以為是地認為月蓮華是打算和他獨處,以培養卿卿我我的感情。
月蓮華替自己與他斟上了茶,兩人一東一西地圍坐在桌邊。
他知道她正在思索著如何開口,卻不知道她要說些什麼,所以他也不逼她,緩道了聲謝,開始灌茶,直到月蓮華起了頭,他才放下茗杯。
「在你眼中,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她一開口就先拋來疑問,「或許我應該這麼問──在你眼中,我是朵怎麼樣的蓮?」
「可愛。」一次回答她兩個問題,無論是人是蓮。
「我這輩子唯一構不著的就是這兩個子。」說她美麗也行、漂亮也罷,說她可愛……這簡直是完全不瞭解她的人才會說出來的笑話。
他說懂她,卻給了她最可笑的答案。
「那你希望我答什麼?陰沉、任性、自私、做作、虛偽,你想聽哪個,我都可以奉送。」他是不介意說啦,不過前提是她要有度量聽。
月蓮華臉色一沉。「我不是同你說笑。」
「我知道,我也很認真。」
「如果你認真,怎麼可能會說出『可愛』這麼可笑的答案?!」這兩字聽來就覺得敷衍了事,沒有半點思考過的誠意。
「蓮華,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不替你冠上可愛這個答案。」梅舒懷為她現在氣惱的模樣而笑。「你陰沉,陰沉得可愛;你任性,任性得可愛;你自私,自私得更可愛,為什麼不能說你可愛?」他反問。
俗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那麼他眼中每一回見到的她都是可愛的,這樣形容她有何衝突?
「只有不瞭解我的人才會認為──」
「認為你可愛?」
月蓮華沒做任何表示,因為無論搖頭或點頭都好像在自貶身價。
「我覺得你很可愛。像我那個還賒欠了我好幾萬兩沒還的未來大嫂在我大哥眼中也很可愛,可我就看不出那個小奸商可愛在哪裡,因為我壓根沒將她放在可愛與否的秤上去秤過。」他梅舒懷可沒興趣和大哥搶女人,況且他們兄弟喜歡的類型不同,那種渾身銅臭的小奸商只適合他大哥。
他笑柔了神情,續道:「而且我也很慶幸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你可愛的地方,這表示沒有人像我一樣懂你,沒有人同我爭搶,你的可愛只屬於我一個人的,這樣我覺得驕傲。」
月蓮華面色潮紅地轉開視線,奮力調勻呼吸。
「你懂我多少?」久久,她才又開口問。
「我想,沒人比我更懂了。」他很是自信。「或許是你願意讓我懂你,所以你在我面前不隱藏自己,關於這點,我將它解讀成──我在你心目中是不同的,可以嗎?」他都已經這認為了,還矯情一問,更在她準備啟唇否認時,無恥地伸出食指點住她的唇,理所當然地轉移話題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和我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