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捉住了蓓雅的雙臂。
蓓雅抬起頭來看他,侮辱的言語卡在喉間,允瀉臉上的表情撲朔迷離;會客室的前車之鑒令她小心謹慎,「請你讓我下車。」
允濤置若罔聞,低沉磁性的嗓音有一絲不穩。「你聞起來好香。」他不覺說出心底的話,「只是不知道嘗起來是甜的,還是苦的?美麗的花總是有毒的。」
蓓雅杏眼圓睜——他要吻我!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僵直地接受這個吻。
黑暗包圍著車廂狹小的空間,提供了絕佳的隱密感。像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允濤肆無忌憚地纏綿深吻讓蓓雅不由自主地響應,雙手環住了允濤的脖子,投入熱吻之中。
絲巾掉落在兩人腳旁,首先喊停的是路允濤,寂靜的空間內,呼吸聲清晰可聞。
蓓雅舔了舔腫脹的嘴唇,毫無羞愧神情,打破了沉默,「你的接吻技術不錯呢!路允濤。可以讓我下車了嗎?」
她的口氣輕鬆,彷彿視親吻如家常便飯,這像傾盆大雨般澆熄了允濤的熱情,他一語不發,打開了車門的鎖。允濤握緊了方向盤,直到雙手關節泛白,強行嚥下滿腔怒火——他厭惡自己言行不一,無法抵抗蓓雅的誘惑。
猛然發動引擎,允濤將車子回轉將近一百八十度,輪胎摩擦地面發出一陣吱嘎聲響,在黑夜中分外刺耳,疾駛而去。
路允濤驀然瞭解,母親所說的「相思」徵兆原因何在——他對藍蓓雅強烈的排斥憎惡感是源於本身心理與生理的不平衡——心理上,他要求的伴侶是溫婉嫻靜的淑女,然而在生理上,他卻情不自禁地被妖冶艷麗的蓓雅所吸引。
允濤咬牙苦笑,心亂如麻,說不出是痛是癢,現在才弄清楚端倪,似乎稍嫌太遲。他低低詛咒自已:「你是一隻呆頭鵝!」
蓓雅打開梳妝台上的小燈,脫掉了略皺的禮服,雙手微微發抖。鏡裡容顏滿臉紅暈,她並不像允濤所想的那麼冷靜。
「美麗的花總是有毒的。」這句話在蓓雅的腦海中迴響。
她掩住熱辣辣的臉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說她美麗,蓓雅暈陶陶地想,歡愉中有一絲怨悵,什麼樣的男人可以在這麼稱讚你之後,又同時侮辱你?
該死的路允濤!二愣子!死木頭!
含羞帶愧地換上蕾絲長睡衣,蓓雅感到手心發燙﹔其實,她自己心裡有數,若不是她給了允濤可趁之機,事情不會演變得如此複雜。
她不是沒被吻過的純情小女生,也曾遇過不喜歡的男孩子想強吻她的情形——一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她總能讓對方知難而退,或是乾脆賞一個巴掌給不知撤退的男孩子。可是這次,如果說是允濤強迫她,那倒是推托之詞。
蜷縮在床單上,磨蹭著絲光水滑的涼被,蓓雅試著冷卻滾燙的雙頰。
她怎麼能抗拒從小暗戀的路允濤?即使,他看她如同一隻醜小鴨般輕視。
雖然是醜小鴨,也有蛻變為天鵝的一天吧!蓓雅想。
食指輕輕撫過被允濤吻腫的唇,她的心情悲喜交集、苦樂參半。
第五章
誤打誤中
清晨的微曦在寤寐之間來拜訪蓓雅,她掙扎起床,奮力保持清醒,一夜未曾好睡的早晨總是來得特別快。
她呻吟出聲,抱著負荊請罪的內疚走進餐室。
「早安,爹地!」
「早!」藍鳳笙沉穩回答,翻閱著報紙,歐碧倩的慣例是——前晚如有宴會,今晨則晚起補充睡眠。
這表示,稍晚她得再被媽咪訓一次。蓓雅想。
出乎意料的,藍鳳笙絲毫沒有責備ど女的意思,蓓雅懷著鬼胎吃早餐。
「太性急了。」藍鳳笙緩緩開口,」無論人家在背後說什麼,忍一時,爭千秋,這點道理也不懂。」
蓓雅張口結舌,那些長舌婦所說的話,並沒有別人聽到呀!她不懂,為什麼爸爸的消息這麼靈通?
「爹地,您怎麼會知道……」
「這有什麼困難的?那些太太喜歡說人閒話的毛病人盡皆知。」藍鳳笙輕鬆說道:「我猜,你一定是聽到了些醜話才出口成章的吧?香烤三舌,真虧你想得出來!」
他哈哈大笑,蓓雅的心情也放鬆了」爹地,您不生氣?」
「生氣?」藍鳳笙微訝,」我為什麼要生氣?你又沒做什麼壞事,只是小孩子淘氣,以牙還牙,鬥了幾句話而已,難不成還得向她們賠罪認錯嗎?」
藍鳳笙對ど女的溺愛縱容由此可見。
「不是啦!爹地!」蓓雅笑逐顏開,」我是說程太太的女兒和曹子隆的事。」
藍鳳笙泰然自若,「那是人家的事。他們若能結為連理也算是天作之合,不是嗎?」
蓓雅起疑了,」爹地,這樣好嗎?」
「怎麼不好?」藍鳳笙眼中鋒芒一閃,」可喜可賀的好事哪!」
蓓雅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我懂了,爹地是君子報仇,三年未晚。」
「鬼丫頭!」藍鳳笙笑道:「管管自己吧!」
我是小人,」蓓雅扮鬼臉,「沉不住氣,等不了三年。」
「別貧嘴了,吃早餐。」
是!遵命!」
蓓雅心神為之一振,曹子隆那混蛋如果沒有得到惡報,那就太沒天理了,她迫不及待想看藍鳳笙如何處置他!
經過蓓雅在酒會中把程如華和曹子隆的好事公開後,程、曹兩家似乎更積極促成兩人的婚事,曹子隆和程如華更是有恃無恐地在公共場合中出雙入對。
允濤也聽到了一些風聲,隱約瞭解蓓雅出言不遜的原因,反而對她產生一股愧疚感。
理清思緒後,允濤心平氣和地承認自己被蓓雅的風情所迷惑,但他決心揮去蓓雅的陰影。
就像抽煙一樣,他鼓勵自己,既然對健康不好,就把它戒掉,煙癮自然消逝。不過,允濤心裡有個小小聲音在反駁,藍蓓雅的吸引力比香煙強上千萬倍,他不禁氣餒——就像毒品一樣。
悒悒不樂的路允濤開始閃避蓓雅,甚至連彩君那裡也絕跡——因為作賊心虛的緣故。他有著「背叛」彩君姊的罪惡感,連請求彩君幫忙演戲的念頭也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