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四起、哀鴻遍野,鐵蹄蹂躪的是吉陵國最富庶的農地,顛沛流離的是手無寸鐵的無辜農民。
當麥斯「玩」夠了游擊攔截的把戲,摘掉蒙面黑巾出現在河內平原時,得到了亞德蘭軍的歡呼喝彩,年輕的士兵無不為他藝高膽大的英雄行徑而傾倒。
麥斯證明了自己不是虛有其表的花花公子。
當班迦羅王獲知最新軍情時,臉都綠了。他恍然大悟,自己真被麥斯玩弄於股掌間……原來這傢伙是一隻披著羊皮的野豹,在對手疏忽的時候狠狠地咬上一口!
談笑用兵的麥斯以他奇特的魅力降伏了年輕氣盛的新兵,將士用命;與宮廷維持良好的溝通,君王的智囊團密投機宜,補強了麥斯經驗不足的小缺點。
一個月、兩個月……四個月過去了,河內平原依然在亞德蘭的掌控之下。
萊恩有長期經營的理念,下令築城、屯兵、開道、耕種、招安,河內平原儼然成為亞德蘭的邊疆重鎮。
治病、療傷、幫助當地居民的善舉,消除了淳樸農人的疑慮,懷柔政策更是感召了目不識丁的吉陵國百姓,建設更加順遂快速。
初秋的河內平原結穗纍纍,一片金黃色的麥浪隨風起伏,眼看即將有個豐收季節。當萊恩宣佈比照吉陵國舊制,抽稅再減免百分之二十時,這些付出血汗的農民莫不歡欣鼓舞。
原本可能成為傾家蕩產的亡國奴,沒想到卻可以得到溫飽……身份卑微的他們所求不過是家庭平安、子女溫飽而已,什麼戰爭、國仇,全部是貴族們爭權奪利的把戲。一些耄耄老者仍然記得亞德蘭先皇查爾士陛下的仁心慈德,不時說起他二十餘年前締結和平盟約的高瞻遠矚——相形之下,吉陵國的新王艾靈頓簡直是個利慾熏心的傻瓜。
「居然背棄了有婚姻之好的亞德蘭國,去依附野心勃勃的班迦羅王……」白髮蒼蒼的老農搖頭歎息道。
「戰爭的慘況,我們已經看怕了……」另一個老者含淚回憶,「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僵持了六個月後,兩方軍容的消長可見端倪,亞德蘭軍衣食豐足,而班、吉兩國聯軍逐漸出現補給不足的窘狀。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自詡足智多謀的班迦羅王派遣密使傳諭,一場足以顛覆敵方陣營的陰謀,正在黑暗中展開……
鎮守邊境、打得班國軍隊焦頭爛額的伊登伯爵帶兵出巡,監視補給路徑的安危,多次在途中遇見逃難的流民,心存警覺的伊登伯爵通常都不加以留難,任他們奔逃到他國求生。
這一日,七、八個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蹣跚步行到伯爵一行人馬之前,為首的老者顫巍巍地跪下,哀哀乞求一點糧食。
騎士們不約而同的轉向主人,暴露了伊登伯爵的身份。
看似駝背的老者猝然發難,以驚人的速度襲擊伊登伯爵,破舊的衣衫下短劍在手,刺向馬背上的伊登伯爵。
未穿盔甲的伊登伯爵迅速反擊,平定混亂後,他的左臂掛綵,滲出一些血跡,傷勢並不嚴重。
當場被殺的刺客臉上浮現出一抹詭譎笑容,去掉偽裝的死者其實是吉陵國軍官。
其餘人全部制服盤查,同行的夫人、小孩嚇得魂飛魄散,看著他們涕泗縱橫的模樣,心懷慈悲的伊登伯爵下令放人,掉頭回營。
忽然湧現的疲倦感伴隨著暈眩襲來,輕微割傷的手臂逐漸黑腫。那把劍有毒!幡然醒悟的眾人急召軍醫,然高燒不退的伊登伯爵已經陷入昏迷中。
原本忙於調度、護送軍需的蕾庭得知消息後,馬不停蹄地趕來看望父親,心憂如焚的她不忘點燃煙火,尋求神谷居民的幫助。
軍醫的低語斷斷續續飄入時而清醒、時而昏沉的伊登伯爵耳中。
「傷口不深……太大意……慢性劇毒……擴散……除非神跡出現……」
神谷的幫手來得迅速,但對已耽擱兩日的伊登伯爵而言卻太遲了!
「不!不會的!」蕾庭的反應暴烈,「儷,你們是諸神遺留人間的血脈,一定有辦法救他的!儷!求你……」
儷別過視線,輕聲道:「雷之子,我們不是萬能神祇,你該明瞭……」
落花怎麼可能重回枝頭?花謝又開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準則。儷所能做的只是減輕伊登伯爵的疼痛,讓他暫時恢復清醒。
死亡,對他不過是長遠的睡眠——只是太快了!看著蕾庭幾欲崩潰的表情,伊登伯爵想,我的小蕾庭還沒準備好面對一切……他原想多庇蔭她一段時日,看情況是不能夠了……
同樣遇刺的萊恩比他幸運多了,一向嫌惡骯髒氣味的萊恩對這些流民退避三舍,因而躲過了淬毒的劍鋒,聽到伊登伯爵遇刺,他急忙趕來探視。
見到他迴光返照的氣色時,萊恩還抱著一線希望,直到老友將蕾庭托付給他,並請他擔任遺囑見證的「殊榮」時,萊恩的心直往下沉。
「這麼快就放棄了?」他勉強一笑,「老友,當真不再眷戀這個世界了嗎?」
臉色潮紅的伊登伯爵笑容飄忽,心臟正不規律地跳動,「我讓艾雯等太久了……」
驚惶失措的席安、薇安也在夫婿的護送下疾弛趕來,衣敞發亂、淚痕未乾的模樣想見行程的辛苦、倉促,以及擔憂父親的心情。
取出早已備好的遺囑,宣召麾下騎士、女婿、女兒集合,伊登伯爵緩緩地審視眾人,想把自己的心意傳遞給部屬親友。
「蕾……你來!」他召喚ど女,命她為德睿·伊登·弗雷斯特伯爵速記最後的遺訓。」這是為父能給你上的最後一課,我引以為傲的兒!」
面無表情的蕾庭雙眼滿是深沉的風暴,撕心裂肺的痛令她捏緊的沾水筆幾乎撕裂。她急忙放鬆受勁,閉目深吸一口氣,「諸神助我!」
伊登·弗雷斯特伯爵緩緩道出詔告族人的遺訓。
蕾庭以過重的力道艱難地為父親的遺訓劃上句點,雙手不自覺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