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氣得臉紅脖子粗,「明明是你不守婦道……。」
爭嚷約兩人引來眾人圍觀,胸有成竹的歐陽慢慢踱步過來。
「敢問這小白臉指的是我嗎?」她問。玉杏一邊哭一邊說,生悶氣的胡海紫漲著臉色一語不發。
「既然胡都尉又沒明媒正娶,玉杏幫我洗衣服怎麼能算是偷漢子?想必是你嫌棄玉杏反悔了,拿我當借口好甩開她囉?!」歐陽用言語激他。
氣忿的胡海大聲嚷道:「我姓胡的是個說一不二的好漢,既然答應要娶她就一定做得到——只是這娼婦太令人寒心,眼見不錯又去勾三搭四!」
「誰勺三搭四了!你抓奸在床嗎?」玉杏含著淚追問。「還沒嫁給你,就千娼婦、萬娼婦地指著鼻子罵,真的嫁了,我還能活命嗎?」
「只要你安份守己不偷漢子,還用怕人打殺嗎?」胡海也不甘示弱。
歐陽帶笑調解,說出了胡海中聽的話,「自從玉杏不再接客後,就沒和我有半點瓜葛了,她幫我洗滌了幾件衣服倒是真的,胡都尉若不信,歐陽可以在關老爺面前焚香起誓。」
「沒有就沒有!何必跟這粗人多說?!」玉杏啐道,猶未甘心。
「真的沒有……?!」訥訥難言的胡海不知該說什麼。
「既然風波是因我而起,少不得還是由我來賠罪,不如就讓歐陽做個現成媒人如何?!」
看得熱鬧有趣的眾人紛紛叫好,這一場風波總算以喜劇作收場。
※ ※ ※
「這是最後一次幫先生洗衣服了。」玉杏不無感慨地說:「以後恐怕連像這樣說話也不能夠了——那個死人簡直是個大醋甕投胎,酸氣沖天!」
歐陽嗤笑出聲,恭喜她道:「他也是個至誠好人,可以倚靠終生的。」
「破瓶配破碗,大家湊和著罷。」玉杏不好意思說。
感念她的忠心好處,無以為贈的歐陽翻出了箱籠裡一個錦囊送給了玉杏。「我並沒有什麼可以相送為紀念的,唯一還值點錢的身外之物就是這個了。」
歐陽誠心說道:「這玉珮,我留著沒用,但是送給了你也不希望你死攬著它——
如果有必要賣了它也行!看是救急或是換間大房舍好成個家,就是我的一番心意。」
約三、四指寬長的方型玉珮雕鑿著龍鳳紋章,上好的羊脂白玉溫潤晶瑩。
「這……我不能收,太貴重了。」玉杏慌張道。
拗不過歐陽的堅持,玉杏終究還是收下了玉珮。
洞房花燭夜,看見了這塊玉珮的胡海遽然起疑——這個玉珮的龍鳳花紋太過眼熟了——他不禁詢問玉杏:「這玩意見你是從哪得來的?!」
「告訴你,你可別疑心。」玉杏笑道:「先生送我的,如果你嫌它礙眼,賣了它也成。」
龍鳳樣式、圖形千變萬化,可是同樣質材、樣式可就不多見——這分明是和將軍的羊脂白玉腰帶是一套的!先前在京師裡,他曾經見過將軍身著麟袍王服繫著玉帶上朝許多次,絕不會認錯!——配玉帶還需分官階訂式樣,平民不許用的。
那麼,這一塊羊脂白玉珮怎麼會到了先生手裡?!是將軍私下相贈的嗎?
也不通!如果是的話,先生怎麼馬上又轉手送人?!人粗心細的胡海想。
他假意捻酸吃醋道:「賣了先生送你的定情物,你捨得嗎?」
玉杏噗嚇一笑:「真是個醋罐子!賣就賣吧!」
「好!那趕明兒,我就拿去找買主。」胡海說。
第二日。
胡海拿著這塊玉珮逕自到沐剛面前細說原委。
認出自己舊物的沐剛驚呆了。「是我送他的沒錯……」沐剛為歐陽釋去嫌疑,腦海一片混亂——這是多年前,他感謝青雲的救命之恩,而在無以為報的特殊情況下送給青雲的妹妹添妝的……
青雲的妹妹!
最重要的一片關鍵總算卡上了凌亂不堪的記憶!他終於想起來了!她是青雲的妹妹!一抹笑意浮現在沐剛的唇邊,他全明白了!
怪不得青雲——不!他記得她的閨名是明月——會『駐顏有術』!怪不得會令人『雌雄莫辨』!
「老天!我怎麼會這麼愚鈍?!」沐剛哈哈而笑猛拍自己額頭一詞。
是了!兄妹模樣廝像,讓『她』矇混過去了!
突然想起的一個疑問像一盆冰水澆熄了沐剛的歡喜——既然明月冒充兄長行走江湖,那麼正牌的歐陽青雲呢?!
心底猜著了八、九份的沐剛心情陡然沉重起來。
叮囑了胡海切莫傳揚後,沐剛買回了原物;重新思考起這個『柳暗花明』的新發展。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浮現,他要怎樣才能找出答案來呢……?!
簡守令、課農桑、開屯田……這裡的一切很快就上了軌道;沐剛一聲令下,萬眾皆行。已經不需要她操心獻計了。歐陽如此想道。
她覺得也該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時候。
「子毅,南征大業已竟全功,我也該告辭了,就此別過。」她對沐剛提起離去之意。
心慌的沐剛問:「現在?!青雲你怎麼能忍心遽離?!」歐陽泰然自若說:「天下無不敬的筵席,陪你南征兩年,我也想返回故鄉,重拾閒雲野鶴的田園生活。」
「雲南百務待舉,青雲難道不願助我一臂之力嗎?」沐剛著急挽留。
她笑著謙讓說道:「據我看來,雲南的政策制度都已經打下了良好基礎,照這樣發展下去,政通人和並不難;也不缺青雲這麼一個吃閒飯的人。」
「既然青雲在蜀地已無親人,何不就隨我在雲南落地生根?!也好有個照應?」沐剛猶不死心,費盡唇舌想說服她。
「子毅,『月是故鄉明』。」她溫和地堅持道。
更何況,女扮男裝和他『混』了這麼久,幾次差點沒有穿梆也實屬僥倖;
不趁早脫身的話,難道還會有第二個玉杏好意搭救嗎?歐陽心想。
和他朝夕相處、晨昏共度;她並不是無情的人,除了有些惱他的試探和不軌居心外,她是喜歡、欣賞沐剛的行事為人的,就像多出了一個兄弟或知己好友——如果自己真是男身自然可以不避形跡與沐剛結為莫逆;既然不可能如此,當然得小心警覺些,以免造成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