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佳在﹗有當選就好﹗有當選就好﹗」
歡呼聲、掌聲之中﹐滿臉疲憊的范仲禹沙啞地道謝﹕「多謝各位鄉親的支持﹐多謝﹗」
十餘天的勞碌奔波﹐個中辛酸並不是筆墨可以形容﹐辛苦總算沒有白費。他打起精神和恭賀者一一握手道謝﹐鞭炮、煙火﹐硝煙四起﹐嗆得范仲禹一陣猛咳﹐月仙趕忙上前扶住父親。
「來﹗來﹗大夥兒來拍照留念﹗」
歡喜愉悅的混亂中﹐鎂光燈齊閃﹐也有人拿起V8攝影機獵取鏡頭﹐劍豐無聊冷眼旁觀的想著﹐如果落選的話﹐現在不怕是鴉沒雀靜的﹖「請范議員和范小姐合照一張﹗大小姐是幕後功臣呢﹐怎麼可以躲起來﹖」
眾人興奮趣味﹐硬是「請」出了辦公室裡的蓉仙。
蓉仙含羞帶怯﹐接受眾人的恭維﹐只見她梨渦淺現﹐欠身向眾人致意後﹐便返到父親左後側。
連日的辛勞讓蓉仙消瘦不少﹐更顯得裊裊纖秀﹐雙眸秋水翦翦。
劍豐為之驚愕﹐他實在不相信﹐自己居然會錯得這麼離譜﹗一個活生生的古典美人從詩詞歌賦中走了出來﹐驚為天人是他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字眼。
年近三十正在商場中活躍的劍豐﹐所見過的美女何止千百﹖從灼灼紅星到酒國名花﹐美艷不可方物的眾家美女﹐幾乎是如出一轍地在外表修飾下工夫﹔珠寶首飾、綾羅皮裘﹐除了聲色奪人外﹐再也沒有什麼可喜可愛的長處。
求學時期﹐劍豐不只一次地對古詩詞上形容美人的詞句存疑﹕飛燕、昭君、西子、楊妃……。那些詩詞歌賦可能多有潤飾﹐要不然就是新時代女性缺少了一點耐人尋味的氣質﹐美則美矣﹐卻不耐久看。
「一面風情深有韻」、「態濃意遠淑且真」﹐許久不曾使用的詞彙﹐驀然浮現在劍豐心中﹐就像一雙看不見的手扭絞著他的五臟六腑。
劍豐坐立難安﹐他大踏步走到含笑鼓掌的母親身旁﹐低聲喊了一聲﹕「媽﹗」
「啊﹖」何李玉鳳滿面笑容﹐「你還沒跟你范伯父恭喜嗎﹖」
劍豐依樣書葫蘆﹐順勢站在蓉仙姊妹之前﹐四目交接之際﹐他的心頭為之一顫。
蓉仙對他報以微笑﹐僅僅是曇花一現的笑靨也讓劍豐失神。
穿著一件墨綠色羊毛連身窄裙﹐腰肢纖細的蓉仙立如芍葯﹐娉婷解語就像一幅圖畫。
「嗨﹐何大哥﹗」月仙在無意間替他解了圍﹐活潑地說﹕「你今天好帥﹗」
「謝謝妳啦﹗」劍豐恢復正常神色﹐「好久不見﹗」
蓉仙笑了﹐月仙就是有本事和一些男孩子打成一片﹐這位八成又是她的「哥兒們」﹗「我姊姊﹗」月仙頗為自豪的指著﹐「很漂亮吧﹗」
「的確﹗」劍豐深深地望了蓉仙一眼﹐訝異於她的反應。
蓉仙雖然靦腆﹐還是磊落大方地回 答﹕「又來了﹗每次都拿我來取笑﹐妳羞不羞呀﹗」
她對妹妹輕聲呵責﹐溫柔的語氣令人如沐春風。
競選處門口擺出了十桌酒席﹐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無心用餐的劍豐和這對姊妹花坐到一角喝茶﹐由選舉瑣事侃侃而談。
月仙咧著嘴笑﹐「我什麼忙也沒幫上﹐只有在最後關頭吆喝眾家兄弟幫忙發文宣傳罷了﹗」
「是呀﹗小寨主英明﹗」劍豐逗弄她道﹕「有沒有打算和眾家兄弟上哪玩﹖」
劍豐對她抱著籃球﹐一身污泥的印象還十分深刻﹐所以投其所好的熱烈討論起各項球類運動。
蓉仙大半時間都是笑而不語﹐一邊聽著興趣相投的兩人高談闊論﹐一邊當爐煮茶﹐將一杯杯香茗傾注在兩人的茶盅裡。
「等到夏天時﹐」劍豐熾熱的目光停駐在蓉仙臉龐﹐「我們到龍洞開遊艇出海﹗」
「真的嗎﹖何大哥﹖」月仙興高采烈問。
蓉仙渾然不覺﹐帶笑提醒妹妹﹐「別忘了妳是聯考考生。」
月仙扁了扁嘴﹐「真掃興﹗」
「等考完再去也不遲。鬆弛一下身心﹗」劍豐連忙解釋。「更何況﹐我看月仙滿聰明伶俐的﹐一定沒問題。」他將注意力轉到蓉仙身上。「范小姐。」
蓉仙對他綻開笑容﹐「叫我大姊就可以了。」
「大姊﹖」劍豐為之一愣。
蓉仙也感到一絲怪異﹐急急開口說明﹕「因為我比月仙年長了許多﹐她的朋友們都這樣叫我﹐這樣大夥兒也比較親切。」
一旁的月仙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佯裝喝茶掩住了唇邊的笑意。
劍豐依然一頭霧水﹐反應不過來。
見到他並不答腔﹐蓉仙有些訕然﹐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她望著月仙﹐月仙則別過頭去﹐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
蓉仙只好力圖挽回 ﹐彬彬有禮地問﹕「嗯……劍豐﹐你還在讀書嗎﹖」
「讀書﹖」劍豐愣然依舊﹐覺得自己像空谷回音﹐希臘神話中的Echo。
蓉仙不安地挪動身體﹐心想也許他是成績不好﹐沒考上理想的學校﹖有可能﹐那……不就傷了人家的自尊心﹖蓉仙絕望地想換個安全話題﹐靈機一動﹐她如釋重負問道﹕「你大概快接到兵役通知單了吧﹖」
「噗﹗」月仙放聲大笑﹐差點滾到蓉仙懷裡﹐「姊﹗」她笑不可抑﹐「哈﹗哈﹗哈﹗妳以為……哈﹗哈﹗何大哥他……哈﹗哈﹗哈﹗他……幾歲﹖」
「兵役通知單﹖」劍豐哭笑不得﹐他低頭看見自己貼身的皮褲﹐明白原因出在哪裡。
月仙哈哈大笑﹐眼淚都流了出來﹐正捧著肚子喘氣。蓉仙則杏眼圓睜﹐一副手足無措的表情。
劍豐一臉痛苦的神情﹐作西施捧心狀﹐「蓉仙﹐妳傷了我的自尊心﹗」他著魔似地看著蓉仙頰生芙蓉﹐一片嫣紅。
「別傷心﹗」月仙止住笑安慰他﹐「我姊姊沒有識人之明﹐她以為郭富城只有二十歲﹐林強還是十八、九歲的春風少年兄﹗」
蓉仙只覺得臉似火燒﹐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她實在沒勇氣詢問劍豐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