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苛地說來,她根本一無是處,在真睿出生之前,她一直是個孤單的孩子,所以,她很小很小就投入了書本裡,童話、畫冊……接著是越齡閱讀一些普通小孩子不會去看的文學書,也因此,她的思想比同齡的孩子早熟。
想想看:「小王子」、「孤星淚」、「快樂王子」……這種洗滌人心、賺人熱淚的成人童話對十歲的小女孩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潛移默化的結果是使小真晨懂得以「將心比心」的感受去對待別人,於是當她對傭人、司機說「謝謝」、「請"、「對不起」時,受寵若驚的下人們回報她的是熱切真誠的疼惜!她所付出的是那麼少,得到的卻是那麼多。
她是真心地感謝那些曾為了付出,並陪她並渡孤寂童年的人,年齡漸長,家中情形開始產生變化,母親的放浪形駭常常使她感覺抬不起頭來,為了逃避她每夜帶男人回來過夜的難堪,她選擇跟乏人照顧的爺爺遷住到下人房,然後是真睿哭著要找姊姊,不得已也只有讓他在下人房過夜,久而久之,就成了爺孫三人相依為命的情況。
於是:大家都誇她乖巧孝順,卻讓她更加心虛不安,實際上照顧爺爺的工作都是特別護士在做的,憑她一個國中生所做的也實在有限一一早晚請安、陪爺爺說話、幫他按摩、偶爾哄他吃飯……這麼淺薄的小事就算是孝順了嗎?真晨不解。
她只是做她認為應該做的事而已呀!
幫忙擦桌椅、清掃、煮稀飯,其實都是一些輕而易舉的工作,誰知道看在傭人眼底又是一件令人驚奇,大肆宣揚的美德。
只有她清楚明白自己有多無能,那些小事都是普通人所能做的,結果由她來做卻成了不得了的大事。
母親的死對她而言是晴天霹靂的打擊,為了躲避債務」拋棄繼承之夜。「家無隔宿之糧」的窘況更真晨陷入了絕望深淵。
她無法不顧親情,狠心地棄爺爺弟弟不顧;而社會福利還沒辦法照顧到爺爺這種長期慢性疾病,但她也沒有能力做到像鄉土劇中堅毅不拔的女主角一樣——日夜操勞、身兼數職、嫌錢養家活口外還得洗衣煮飯帶小孩……就像全年無休、不必睡覺的免燃料機械人。
思來想去,真晨幾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淪落——去應報紙上所刊登的小廣告,什麼「酒店清純公主」、「月入十萬、」無色情、免經驗、」「日領、保密」……
她或許年幻天真,卻沒有傻到相信天底下有這麼容易的工作,連哈佛大學畢業的女博士都沒有辦法月入十萬的情況下,十來歲的女孩憑什麼「工作輕鬆,月入十萬?」
認為只要把持得往,賣笑不賣身的想法根本是自欺欺人,失足掉入了染缸,髒污了身體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髒污了心靈——在耳懦目染下扭曲了價值感與人生觀;失去了對人生的信心,金錢至上,遺棄了世界也被世界所遺棄。
一旦踏入了霓虹璀璨的夜世界,再往前走只剩下黯淡微光,如果不知回頭再執意前進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那是一條不歸路。
明知如此,她還是以「賣笑不賣身」的說法安慰,欺騙自己鼓起勇氣去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然後,他出現,從狼吻下及時搶救了她,單刀直入地「買」下她,乾脆俐落的戳破她不切實際的想法,逼她正視事實。
比起淪落風塵成為眾多的男人的玩物,將自己高價賣給一個可怕的男人,成為情婦的命運大概不會更糟吧?真晨暗自思量。
懦弱的她只有接受命運的安排——「母債女還」。
是的,真晨閉上了雙眸,讓溫暖的暑風指過臉頰,整理思緒,她認出了曾是她口中的「大哥哥」耿曙天,也憶起了那塵封多年、不堪回憶的暴風雨之夜;也明白了他眼中的仇恨矛盾從何而來。
那一夜的窺視,一直是她一個的秘密,她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包括自己詡為復仇者的耿曙天。
蟬鳴有氣無力地響起,打斷了真晨的沉思;她從樹蔭站了起來拍拍裙子上的落葉,明智地決定將秘密鎖在心底永不洩漏。
十七歲的故事日無風無雨,平平淡淡地過去了,只是不知道:下一個生日、再下一個生日,能否也能如此幸運平靜?
真晨奢想著。
☆ ☆ ☆
何明秋快氣瘋了。
她不曉得耿曙天是不是著了邪魔歪道,居然對姓冷的丫頭著迷到這種程度!
「別人養情婦,住的『金屋』不過是一、兩百萬的小套房!心血來潮時叫來玩一玩就罷了!」怒火中燒的她出言粗鄙得今銘之皺眉,「他卻偏偏相反,居然大手筆整修那棟破宅子,還打算搬過去和情婦雙宿雙棲!這算什麼呀!」
「明秋……」忍耐著妹妹出言不遜的何銘之緩聲道:「你管得太多了。」
「我管得太多!」她尖聲叫道:「你怎麼不說他走火入魔了?這麼多年來,你什麼時候看過他荒廢公事的?沒有!自從他『買』了冷家的丫頭後,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你太偏激了。」何銘之搖頭,「學長他並沒有荒廢公事,只不過是稍微放鬆了權限,讓底下的人分層負責,我倒認為,像他以前那樣日夜拚命並不是一件好事……」
「夠了!」何明秋惡狠狠地打斷了他,「你每次都要反駁我的話!就算如此,他也不必再花費不必要的金錢在那棟老屋子上頭呀!拆了蓋大廈還稍微能回收一點呢!他偏不!」
何銘之淺淺一笑:「你不瞭解,入主冷莊對他而言有多大的精神意義,那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要知道:這些年來驅策他奮鬥不懈的原動力正是擊垮冷家呀!還有什麼比得上達成目標的快意?!」
「呸!」何明秋一臉不屑,「你以為現在是演『基度山恩仇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