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紫茵漠不關心地聳肩,示意真晨出去。
一個與她等高、皮膚細緻、身材窈窕的女兒,似乎總是在提醒她一一芳華不再、紅顏已衰這種情形冷紫茵並不高興,嫌惡、討厭的感覺隨著時日更為強烈。
去而復返的傑克捧著一杯冰茶,討好地說:「你女兒真像是你妹妹……」
「別跟我來這一套!」
脂粉堆裡打滾多年的傑克當然不是省油燈,又哄又勸又捧又纏地讓冷紫茵轉怒為喜。
摟抱著女王回到寢宮,他不忘奉承:「你女兒是可愛,但是要跟你比,還差上一大截呢……」
「別打她主意,」冷紫茵慵懶警告:「我早安排好一樁良緣,你別弄壞了她的身價!」
傑克為之咋舌,看情況,冷紫茵是打算把女兒「賣」給豪門世家了,他嘻皮笑臉道:「我哪敢呢?」
在床上「曲意承歡」讓冷紫茵滿意低吟的時刻,傑克腦海中所幻想的是一個年輕秀麗的臉龐……
☆ ☆ ☆
早就習慣了。
真晨謹慎地鎖好門鎖才緩緩更衣。雖然不在同一個屋簷下,但是有個時常更換情夫的母親,她必須比平常女孩更加用心保護自己——沒有人知道,她把這棟下人居住的房屋全都親自換了門鎖、釘上門栓以防萬一,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她並不是認為母親會縱容情夫侵犯女兒,如果可能,母親會把她「嫁」給肯出高價的男人——不管那個女婿是否曾是她的人幕之賓。
她並不是不曉得母親所打的如意算盤,眼見這兩年來冷家一直衰敗,真晨早有了犧牲自己做「政策聯姻」的心理準備,只是她希望那一天不要太早到來……
換好了便服,真晨按例去陪爺爺。
「爺爺。」她柔柔喚道,「我回來了。」
「小茵……」老人家似懂非懂地重複:「小茵……」
很難想像這個形容枯槁的癡呆老人曾經是個叱吒風雲。權傾一時的商業鉅子,曾經擁有礦山、林業,如今富可敵國的繁華已經隨著時代的演變而沉寂落幕。
冷靖一再一次把孫女錯認為女兒,真晨放棄了辯白,繼續訴說著學校瑣事,溫柔慰藉著老人對獨生女的思念……
☆ ☆ ☆
刺目的夕照光線絢爛得令他生厭,這是在超高層帷幕大樓中每天必須面對的落日景觀,習慣了就覺得煩膩,什麼「高處不勝寒」、「夕陽紅盡處」的無病呻吟全與他無干。
是累了嗎?不!這些年來他汲汲於財富的累積,快速驚人地奠下穩固的基礎後,已經沒必要再像以往那樣日以繼夜、焚膏繼暑般地燃燒自己的健康搏命的工作,他沒有道理覺得累!
他環顧著這間以天文數字的金錢所堆砌出的豪華舒適、格調高雅的辦公室,心底並沒有多少喜悅或驕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本質上仍是一個會為生活咬牙奮鬥的窮苦孩子,如果被眼前的成就沖昏了頭而耽於逸樂,不啻自取滅亡。
比起現在的養尊處優、盡做些行政決策的動腦工作,他突然懷念起幾年前甚至更久之前,他和那些的輕力壯的勞工們在烈日風沙下揮汗工作的景況,在輕微晃動的高樓工地鷹架上感受強風呼嘯的威力,在精疲力盡的下工時刻大口灌下夥伴們遞來的廉價烈酒,因年輕稚嫩而飽受眾人嘲笑戲謔、敲肩拍背的葷腥笑話……
終於熬過來了。他漫不經心地拉回思緒,煩躁不耐的在一椿價值逾數十億的土地開發案畫下龍飛鳳舞的簽名,握著名牌鋼筆的右手修長黝黑、關節粗硬,掌中仍帶薄繭與舊痛疤痕,始終提醒他牢記自己的出身……也牢記殺父的仇恨。
對講機的通報凍結了他不快的回憶,隨著敲門聲進來的是他的得力助手何銘之,何明秋兄妹。
「耿大哥,」清脆的女聲揚起,「這是你要的調查資料。」
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她習慣於如此稱呼老闆,有意無意地洩露出彼此之間關係非淺的情誼。
他微微點頭,接過了她所遞過來的報告,快速精確地瀏覽一遍。
「其實……」揣度著上司的神色未變,何銘之溫和地建議:「以目前情況看來,不需要你出面動手,對方也無力翻身再起……」
「真令我失望"寬廣渾厚雄勁的嗓音不帶一絲情感,冷冰冰地令助手識相聞嘴。
何銘之在心底歎氣,他知道上司要的是什麼,他也不同情自取滅亡的對手;之所以會一直若勸上司停止報復的舉動與念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以「旁觀者清」的態度深刻的明白:仇恨,並不能使人快樂,也無法挽回什麼。
「哥!」何明秋微笑嘲弄道:「你別那麼迂腐罷!斬草除根、除惡務盡的道理沒聽過嗎?想想耿大哥所為。」
「你……哎!」河銘之歎了口氣,對妹妹投贊成票的態度不表苟同。
"銘之先處理這份合同,」拒絕談論私事的耿曙天轉移了話題到公事上。
處理完公事,何氏兄妹主動告退,一走入電梯,何銘之便開始數落妹妹"我一直勸他打消念頭,你偏偏火上加油!」
「哥!你不懂啦!我有我的用意在!」何明秋不耐煩地說。
「什麼用意?」何銘之一臉懷疑問。
「我希望他解開心結,」何明秋平靜說道。
「心結?」何銘之沒好氣的說:「報復一個無力還擊、形同廢物的老人能解開他的心結,讓他恢復成原來的耿曙天嗎?」
「或許不能!」何明秋目光灼灼地望著兄長,「但是至少能讓他完全清醒地看清楚:那個毒如蛇蠍的狐狸精根本不值什麼!」
何銘之心頭為之一緊,他知道妹妹學生時對耿曙天所投注的少女情債,只不過沒想到會持續至今,「你應該知道:他一向只把你當成妹妹看待。」
「可是他也從來沒愛過任何一個女人"何明秋傲然說道:「對他而言,我是最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