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荷包裡的單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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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住的房子有一千九 百多呎﹐在薄扶林道﹐只有兩個人住﹐我覺得委實太大了。房子是政文三 年前買的﹐錢是他付的﹐房契寫上我和他的名字。政文說﹐房子是準備將來結婚用的。

  政文是一間股票行的高級職員。

  我開的歐洲轎車也是政文送給我的。

  每個月﹐他會自動存錢進我的戶口﹐他說﹐那是生活費。

  他是個很慷慨的男人。

  花他的錢﹐我覺得很腐敗﹐有時候﹐又覺得挺幸福。

  政文比我大十年﹐他是我第一個男朋友。

  他覺得照顧我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而我﹐也曾經相信﹐愛他﹐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我有這個責任。

  已經夠幸福了﹐我不認為要結婚才夠完美。

  也許覺得太幸福了﹐所以我把頭髮變走。

  第二 天醒來﹐我覺得渾身不舒服﹐好像是感冒﹐一定是買電暖爐時跟你靠得太近﹐給你傳染了。

  沒有任何親密接觸﹐連接吻都沒有﹐竟然給你傳染了﹐害得我躺在床上無法起來。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竟然是濾過性病毒。

  下午四 點半鍾﹐惠絢打電話來催促我。

  「你還沒有起床嗎﹖開幕酒會五 點鐘就開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我好像感冒。」我說。

  「給楊政文傳染的嗎﹖」

  「不﹐不是他。」

  開幕酒會上﹐惠絢打扮得很漂亮﹐她打扮起來﹐挺迷人的。政文和康兆亮是中學同學﹐很談得來﹐我是先認識康兆亮才認識惠絢的。那時惠絢剛剛跟康兆亮一起﹐康兆亮帶她出來跟我們見面﹐我沒想到她會留在康兆亮身邊五 年。

  康兆亮是個用情不專的男人﹐我從沒見過有一個女人可以跟他一起超過一年。

  他可以給女人一切﹐除了婚姻和忠誠。

  惠絢彷彿偏要從他手上拿到這兩樣他不肯給的東西。

  徐銘石也來了。

  我的正職是經營一間布藝店﹐徐銘石是我的夥伴。

  除了惠絢﹐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徐銘石油一個要好的女朋友周清容﹐她是外展社工。他們的感情一向很好﹐但是去年冬天﹐他們突然分手。

  分手的原因﹐徐銘石一直守口如瓶﹐每當我想從他口中探聽﹐他總是說﹕「逝去的感情﹐再談論也沒意思。」

  他一向是個開朗的人﹐唯獨分手這件事﹐他顯得很神秘。

  這一次分手也許是他一個永不癒合的傷口。

  自此以後﹐我也沒見過周清容﹐從前﹐她有空的時候﹐時常買午餐來給我和徐銘石。

  「你的新髮型很好看。」徐銘石說。

  「謝謝你﹐你是第一個稱讚我的人。」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問我﹕「這個地方不覺得冷嗎﹖」

  我的脖子一定是很長了﹐不然不會這麼多人關心我的脖子。

  離開燒鳥店之後﹐我在時裝店買了一條圍巾。

  那是一張很大的棉質圍巾﹐黑色底配上暗紅色玫瑰﹐可以包著脖子和整個肩膊。

  我的脖子果然和暖了許多。

  回 到家裡﹐我開著電暖爐睡覺。我的頭痛好像愈來愈厲害。

  第二 天黃昏﹐頭痛好像好了一點。

  我換過衣服回 去燒鳥店﹐反正坐在家裡也很無聊。

  出門的時候﹐突然下著微雨﹐我本來想不去了﹐但是開張第二 天﹐就丟下惠絢一個人﹐好像說不過去。

  「你不知道有一個古老方法治感冒很有效的嗎﹖」惠絢說。

  「什麼方法﹖」

  「把你冰冷的腳掌貼在男人的小肚子上連續二 十四 小時﹐直至全身暖和。」

  「誰說的﹖」我罵她胡扯。

  「要是你喜歡的男人才行呀。」她強調。

  「你試過嗎﹖」

  「我的身體很好﹐這五 年也沒有患過感冒。」

  「那你怎知道有效﹖」

  「我以前試過。」她自豪地說。

  那似乎是一個很美好的經驗。

  沒想到這一天晚上會再見到你。

  「歡迎光臨。」我跟你說。

  你的感冒還沒有好﹐你這個樣子﹐根本不應該走到街上﹐把病菌傳染給別人。

  你抬頭望著我﹐似乎不記得我是誰。

  原來﹐我在你心裡並沒有留下任何印象﹐我真的不甘心﹐我長得不難看呀﹐你怎會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有沒有到別的地方去買電暖爐﹖」我問你。

  「嗯﹖」

  你記起我了。

  「不需要了。」你說。

  「你怎麼知道有這個地方的﹖我們昨天才開幕。」

  「這裡是重新裝修的嗎﹖」你問我。

  「你以前來過嗎﹖」

  你點點頭。

  「這裡以前是一間義大利餐廳﹐曾經很熱鬧的﹐後來歇業了﹐這裡也丟空了大半年。」我說。

  我發現你的鼻子紅通通的﹐是感冒的緣故吧﹖這一刻﹐才有機會看清楚你的容貌﹐你的頭髮濃密而凌亂﹐是一堆很憤怒的頭髮。鬍子總是剃不乾淨似的﹐臉上有很多鬍髭。

  惠絢來問我﹕「你認識他的嗎﹖」

  「只見過一次﹐是買電暖爐時認識的。」

  「你好像跟他很熟。」

  從第一天開始﹐我就覺得跟你很熟﹐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是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

  你拿了一袋藥丸﹐放在桌上。

  「要熱水嗎﹖」我問你。

  「不用了。」

  你用日本清酒來送藥。

  「醫生沒告訴你﹐不該用酒來送藥嗎﹖」

  「我沒有用酒來送藥﹐我是用藥來送酒。」你帶著微笑狡辯。

  第二 天﹐看完醫生之後回 到燒鳥店﹐我也照著你那樣﹐用半瓶日本清酒來送藥。

  你知道﹐藥太苦了﹐不用酒來送﹐根本不想吞﹐尤其是咳嗽藥水﹐味道怪怪的。

  把藥吞下之後不久﹐我坐在燒鳥爐前面﹐視線愈來愈模糊﹐身體好像快要沉下去﹐只聽到惠絢問我﹕「你怎麼啦﹖」

  「我很想睡覺。」我依稀記得我這樣回 答她。

  惠絢、燒鳥師傅阿貢和女侍應田田合力把我扶下來。

  惠絢哭著說﹕「怎麼辦﹖」

  「叫救護車吧。」有人說。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是護士把我弄醒的。

  「醫生來看你。」她說。

  我張開眼睛﹐看到一個穿著白袍﹐似曾相識的人﹐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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